并不是所有人都梦到了那只蝴蝶。
孩子和老人居多。
而在纳西妲一行人里,经过多次尝试,只有纳西妲和雷电影梦到了。
“我很确定,”沫芒宫楼顶的凉亭花园里,两人并肩而坐,异口同声,“那只蝴蝶就是南柯的羽之蝶。”
“我就说嘛!不是常见的鳞翅目,还有羽毛的蝴蝶可不多见,除了南柯还有谁嘛!”芙宁娜拍手大笑。
“除此之外,我似乎还在梦里看到,枫丹廷的海上有什么东西。”纳西妲望向雷电影。
“你也看到了?”雷电影神色一动,“梦境的内容淡去得很快,我只隐约剩下对它的印象——庞大,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
“遥不可及。”纳西妲道。
雷电影点头。
“我没梦见那种东西呢,”芙宁娜掐着下巴,拧眉道,“太让人费解了,除了蝴蝶,也找不出更多与南柯与有关的线索……”
“是否与身份相关呢?”阿贝多忽而道。
“身份?”芙宁娜问。
“作为普通人类的你,还有其他枫丹人,梦到的仅仅只有蝴蝶,而身为神明的草神和雷神,却见到了更多的东西,”
阿贝多揣测,“神明的视界与人类本来就不同,也许这就是梦境出现差异的原因之一。”
“那这样说的话,你和旅行者不还是降临者吗?”芙宁娜反问,“你们却什么都没有梦到。”
“或者……是因为熟悉程度吗?”荧犹豫道。
众人齐齐向她看去。
“我们之中,和南柯最亲近的人就是纳西妲和影了,”
说这句话时,荧不禁觑了一眼角落里独自倚靠亭柱,被浅黑的斗笠纱完全遮住脸庞的散兵。
大家都没想到,流浪者能说动他回来。
“……我是说,会做梦的话。”荧微顿,补充,“如果这个梦因南柯而生,那么和南柯关联性越强的人,能梦到的内容越多,也合情合理。”
纳西妲呢喃:“身份,关联性……”
身份不是普通人,又比她和雷电影,和南柯关联性更强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这里就有两个。
只是,散兵和流浪者都无法做梦。
要是她的权能还在……
纳西妲摇了摇头。
不,现在不是惋惜这个的时候。
冥思苦想间,从来到这里就与他们清晰划开界限的散兵,忽而冷冷出了声:
“多托雷。”
纳西妲讶然向他望去。
“如果她还活着,”散兵将自己笼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情绪,嗓音也没有波动,“她和多托雷订下的契约应该还在。”
“对!契约!”荧恍然捶手心,“我怎么没想到!”
还有什么关联,能比契约之神亲自见证的契约更直接?!
当年多托雷被押解到须弥后不久,就由纳西妲亲自安排,接触了世界树。
但觉醒成为降临者,并没改善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反而导致多托雷利用觉醒时爆发的力量,当场逃走。
风纪官和愚人众们不分昼夜追击了半年之久,才终于在须弥某地的神像下把他抓回来,强行催眠封印。
实在不是能沟通的对象。
纳西妲迟疑着。
阿贝多沉重道:“也只能一试了。毕竟和南柯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枚至冬的雪景球。”
如果能找回它。
他们救世的手段,就再也不用局限于深渊化计划了。
运送博士来枫丹的指令,由能自由穿梭空间的雷电影负责带回须弥。
带着拖累走不了沙漠,只能绕远路从璃月迂回,山高水远,等人真的送达枫丹,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至冬式的中型轮船在沫芒宫专用的港口锚定,纳西妲和那维莱特站在船下,迎接雷电影和至冬的第三执行官,当初负责催眠博士的[少女]哥伦比娅。
哥伦比娅的眼睛被一条素布蒙住,由雷电影牵着手走下船桥,落地时步伐轻盈,宛如一只小白鸽。
“真热呀。”哥伦比娅鼻尖轻轻抽动,嗅进被太阳烫热的异国海风,向纳西妲询问,“有冰淇淋吗?”
哥伦比娅和一只避光医疗舱一起,被送进沫芒宫的贵宾室。
房间里人不少,该在这里的神明、降临者还有水龙,不该在这里多余的愚人众和枫丹士兵,都严阵以待站了好几排。
“出去。”哥伦比娅享用着冰淇淋,好心道,“被哥伦比娅的眼睛看到,会被诅咒的。”
愚人众们率先向外撤。
纳西妲也领着其他人离开。
房门轻声关上,哥伦比娅不紧不慢地吃完冰淇淋,舔指尖残留的脆筒碎屑:“连神明都忌惮哥伦比娅的眼睛,你留下来,不害怕吗?”
长期无法见光,使哥伦比娅的其它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房间里还留着一个人。
“开始吧。”少年声如寒泉,并不把她真诚的警告放在心上。
“唉。”哥伦比娅为他的不领情叹息,食指与拇指捏住脑后的绳结。
素布散落,露出金橙色的一双眼,瞳孔极大,诡谲浑浊,中心浮现某种血红字符。
哥伦比娅向前看去。
房间采光很好,显得蓝色的几何地砖整齐干净,一只金属黑色的医疗舱摆在上边,像个虫子吐出黏液,织出的丑陋的茧。
她又望向留下的那名少年。
他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墙边,黑红的一身衣裳,只有长期沾染脏东西的人才会穿。
再就是少年玉白的四肢和脖颈了,脸被深色的斗笠遮挡,还特地挂上了纱幕,看不清。
和他的装扮不同,少年的气息莫名干净。
哥伦比娅喜欢干净。
“你真的不会被我影响呢。”哥伦比娅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见对方有别的动作,惊叹,“莫非你没有心吗?”
少年啧了一声:“别磨磨蹭蹭。”
“呵呵……”哥伦比娅笑起来,像个惯于撒娇的小女孩,起身走到那只医疗舱前,细声细气,“哥伦比娅讨厌脏东西,能帮我把它打开吗?”
事多。
散兵眉头紧锁,走上去一把掀开医疗舱的舱门。
里面是裹在白色拘束服里的博士,从手臂到双腿都被皮带捆得结结实实,眼皮沉沉闭着。
“多托雷。”哥伦比娅俯身盯住他的脸,“醒过来。”
清脆的嗓音如同小鸟夜啼。
哥伦比娅瞳孔深处的血红字符变得清晰,化作一道虚印,落向博士的眼皮。
印记沉入下方眼瞳,博士被束缚的身体立刻一震。
“好啦,哥伦比娅的工作,这就完成了。”
哥伦比娅抬头,看向少年因拉近距离,从纱幕中隐约透出的脸。
精致美丽。但面对多托雷时的眼神,含有尖锐的憎恶感。
少女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多变,哥伦比娅瞬间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还想吃冰淇淋,”哥伦比娅将素布蒙回眼睛,走向贵宾室的落地窗,享受至冬从不曾有的明媚阳光,“有的口味都要,谢谢。”
处于被完全拘束的状态被唤醒,博士这次没能逃走。
他跟着散兵走出房间,面带笑意,依次扫视门外严阵以待的熟人们:“真是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啊,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我的荣幸?”
绑在小腿的皮带被解开了,但由于拘束服的限制,博士的步伐仍然迈不开,双手也不得自由。
这样姿态下的阴阳怪气,属实没太大杀伤力。
“我们有需要你做的事,”纳西妲对他道,“博士,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拥有智慧,就认清你自己的地位。”
“看来我的确睡了太久,连最弱小的草神也学会放狠话了,”博士故作叹息,“不过开始之前,还容我先好奇一句,你们中间……”
博士的目光逡巡来去,最后落向散兵,阴恻恻笑。
“好像有个人不在了?”
那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散兵拼命克制的情绪瞬间爆发,四周跃起电流:“多托雷!!!”
“国崩!”雷电影立刻挡在散兵面前。
隔着神明的后背,博士听见少年宛如恶犬咬牙咆哮般隐忍的喘息,大笑起来:“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雷电影听着背后被强行带离的肆意笑声,也忍不住开始手痒。
真是个疯子。
等到那声音完全消失,雷电影闭了闭眼,看向眼底低垂头颅的少年,恢复平常神色,
“辛苦你了,国崩。”
散兵狠狠盯着地面,视野震颤着,听见这句话,按捺未止的情绪再度汹涌而起。
想要杀人。
想杀了多托雷。
神环在他背后浮现。
“国崩!”雷电影竟没来得及抓住他。
紫光越窗而出,雷电影向他离开的方向急追了一步,看见散兵去往的方向。
那是枫丹廷的南方,魔兽遍地的苍晶区。
战斗也是一种宣泄的方式。
还是去看看好了。
以免他乱来过头,又让自己受伤。
雷电影握起五指,几番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另一边。
纳西妲和博士的交涉还算顺利。
得知南柯没死,博士并不意外,因为契约仍旧存在,而提供帮助的条件——
“自由,至少给我短期的自由,应该不过分吧?”博士悠哉坐在椅子里,丝毫没有囚徒应有的谦卑。
“你到底想做什么?”纳西妲警惕问。
“身为智慧之神,你猜不到吗?”
正因为心中有数,纳西妲才无法立刻答应:“你……”
博士突然脸色一变,脸上的诡谲褪去,露出轻快笑意:“这有什么好打哑谜的?”
赞迪克想摊手,但苦于双手被绑在身后,他只能作势耸耸肩,
“只是想去你的神座进入世界树,完成和冰之女皇的约定罢了。这至少说明多托雷是个讲信用的人,不是吗?”
“那个约定,是指改写天理的约定吧。”纳西妲道。
“你知道?那就更好说话了。”赞迪克再次耸肩,“没错,多托雷想改写提瓦特虚假的星空,停止提瓦特灵魂的命运轮回。”
“可那得在南柯……”
纳西妲想说,得在南柯将树移入雪景球之后。
否则众多死亡的灵魂无处可去,只会平白诞生大量不死者,让提瓦特雪上加霜。
但南柯也好,雪景球也好,如今都不知所踪。
纳西妲抿了抿唇,良久:“如果,你们的确能帮我们找到突破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