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刀自从不杀猪之后,没过多久,就迷恋上了收集古董字画。结交了一个做假古董的年轻人。
这人二十岁出头,喜欢做假古董,巧的是他本身也姓贾,古玩行里都喊他贾公子。
贾公子祖上也是世家子弟,颇懂些古董字画儿里边的门道,只要是从他手里出来的东西都能以假乱真,古玩圈子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贾以真,渐渐的他的真名反倒无人提起了。
这天,贾义珍在家中闲坐,忽然有客登门拜访,来人与贾家是同乡世交,要论辈分的话,贾以真还得管这人叫一声叔叔,要讲情分,这人对他也是颇有恩惠。
这人素来是极少光临,眼下却携了礼品亲自登门,贾以真知道他肯定有事,而且这事还不小。
贾以真赶紧奉上茶水,热情款待,细问端详之后,这才得知这人遇到了一桩麻烦事。
原来数日前,这人的儿子在戏园子里受了旁人的挑唆吹捧,为了一个当红的花旦,与人是争风吃醋,还动手打伤了人,如今被人抓走了。
这人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就揣了一笔银子要去保儿子出来,哪知却碰了钉子,他连儿子的面都没见着,等他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中,发现家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来人也是古玩圈子里的一位名人,这人姓牛,他是受人之托,特地来捎个话,说任少爷打伤的可是一位大人物的公子,这位大人物很生气,把一切都交代打点过了,这一次任少爷的下场怕是堪忧了。
这位牛先生又说:这事儿虽然棘手,但是有个叫黄三山的探长倒是愿意帮忙。
这位黄探长在当地也很有名,娶了七八房小妾,可仍是膝下无子,听说贾家有一样传家宝,说是唐代画圣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极为神妙,只要是真心供奉,便能求子得子,所以黄探长想让任家借此画,由他把这幅画请到自家正堂供奉几年,等求得了儿子,再将原画儿完璧归赵。
黄探长也把话说明白了,只要任家肯借画,那任少爷的案子他就愿意出面摆平。
听到这儿,任大先生算是品过味来了,所谓供奉神图就能求子得子,那是没着没影的事,说的好听是借,那明明就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这不摆明了要挟勒索吗?可是儿子要紧,传家宝也非小事,这任大先生不敢鲁莽决断,只得推辞说道:眼下这画正藏在老家旧宅,现在派人去取,也费些时间。
等送走传话人之后,任先生踌躇之下,他忽然想起贾以真这个古玩圈子里的一号人物,于是便携了礼物,亲自登门来讨个主意。
听完这个前因后果,贾以真是连连摇头:叔父啊,这此事着实可疑,那位黄探长我也听过,他原是跑码头出身的地痞。这种人呢,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文人风骨,怎么会对书画有兴致呢,倒是他身后有位日本来的商人,一直在变着法子搜刮中国的古董珍宝,他肯定是知道了你家藏有吴道子的名作,怎么会不垂涎三尺啊?恐怕这事九成九是他暗地里指使黄探长,任少爷在戏园子里犯事儿,也怕是王探长设下的局。
任先生听到这,顿时是恍然大悟,觉得所有的蹊跷都说得通了,可是这下他更愁了,眼巴巴的望着贾以真,请他出个主意。
贾以真态度决然地说:叔叔,那幅天王送子图,不光是人家的传家宝,更是我们国家的传世国宝,绝不能叫东洋倭寇夺了。
任大先生哭丧着脸说:这道理我明白啊,可我就这么一个骨血呀。
贾以真思索了片刻,说道:您要是信得过我呢?这事就交由我来安排,我来做一副以假乱真的赝品,您拿回去献给黄探长。
任先生原本就是这意思,要不干嘛找他来了呢?他一咬牙,说了一句:就怎么办?随即问制作赝品的费用。
贾以真思索了片刻,说按行规行情,这是一桩大活,费用肯定是少不了的。
任先生一听价钱,吃了一惊,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认为贾以真有些狮子大开口,趁火打劫的意思。
任先生头里虽有些不快,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天夜里,任先生就趁着夜色悄悄的将天王送子图的真迹送到了贾以真的手里,好供他参照对比。
几日之后,贾以真便把一幅以假乱真的天王送子图的赝品和原画真迹一同交给了任先生。
两幅画不管从画风还是颜料还是装裱,甚至连画上的印章,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就连画的主人任先生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瞧出来那个是真迹那个是赝品。
任先生对贾以真竖起了大拇指,当晚就托人将赝品送到了黄探长府上,但是过了一天,他并没有如愿的等到儿子平安回到家来。
又过了两天,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黄探长派人把那幅赝品狠狠地摔在了任先生的脸上,还警告他放老实点,别指望拿着假货来糊弄人,还特别奉送了一件儿回礼。
这件回礼是贾少爷的一件衣服,衣服上面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一看就知道贾少爷没少受苦。
事到如今,任先生也顾不上什么传家宝了,还是儿子的性命要紧,只能颤颤巍巍地将那幅天王送子图的真迹奉献了出来。
第二天,贾少爷终于算是回到了家,但是任先生却因为怄气吐出一口老血,他既痛惜传家宝被人所夺,更愤恨贾以真徒有其名,害得自己儿子平白受了罪,他越想越气,跑到贾以真家门口,破口大骂,但是贾以真闭门不出,也不还嘴,任由任先生谩骂。
任先生光骂不解气,索性雇了一些地痞闹事,后来甚至是让人趁夜里往贾以真家的院子里投火。
被任先生这么一闹,古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古董作赝第一人贾以真的手艺不精,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这风波算是过去了,一天,贾以真敲响了任家的大门,这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任家的门前很快是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任先生听说贾义珍在敲自己家的门,冷笑道:他还有脸来见我,怕是落魄的连口吃的都没了吧,也罢,看在同乡的份上,打发他几个铜钱,把他轰走吧。
任家的管家出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拜帖回来了,跟任先生说:老爷,那贾以真说让您一定打开拜帖看看。
任先生耐着性子打开拜帖,不由得一惊,只见拜帖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儿:真画还在。
任先生收了拜帖,赶紧吩咐管家让贾以真进门。
贾以真迈着踏步地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解下背上的一个破旧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幅画卷,哗啦一抖,正是任先生家祖传的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
任先生凝视片刻,笑了起来:贾以真,你又想来糊弄我的钱?你说这画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贾以真淡淡地说道:俗话说货不怕假,就怕比,任叔叔,黄探长派人还回来的那副赝品应该还留着吧,拿出来比照看看不就知道了?
任先生赶紧吩咐人把那副赝品取出来,与贾以真带来的画放在一起对比了起来,见看两幅画是非常相似,但是在神韵上还是显露出了差别。
任先生的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冷汗,果然贾以真带来的画才是真迹原画。
贾以真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任先生,原来贾以真制作了两副赝品,第一幅是穷尽心血做大了九成九的真,而第二副却是故意做的差,稍稍逊色了一些,同时拿到这两幅画时,任先生心中必然认为两幅画其中有真有假的念头,在第二幅赝品的衬托之下,便觉得第一幅是真画了,这个就叫先入为主,能成功骗过巡捕房的黄探长,靠的也是这种障眼法,黄探长背后的那位日本商人是颇有眼力的行家,单凭一副高仿的赝品,很难蒙混过他们,所以第一幅画很快就被看出来是赝品,后来任先生心疼儿子,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送去了第二幅画,日本商人再看那画确实比第一副要高明。自然就会认为是真迹了。
原来贾以真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既可以保画,又可以救人。
任先生听完之后,都惊呆了,心里又惊又喜,惭愧的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一直错怪你。
贾以真微微一笑,说:我要是早给您透了底,您送画时神色言语能不露破绽吗?您事后在我家门口破口大骂,变着法的寻我的晦气,这也不是坏事,您越是心疼怄气,这黄探长与那日本商人越是坚信你送去的画是真的,但是您这么做砸了我的招牌,害得我下半辈子没饭吃了,事到如今,风平浪静了,我前来登门讨取制作赝品的费用。
任先生一愣,立马明白了贾以真当初为何开口要那么高的价钱,原来贾以真一开始就用自己下半辈子的生计做局。
任先生也是言而有信,连忙吩咐人去取钱,贾以真把钱塞进带来的破包袱里,连带着那副天王送子图的真迹也一齐装上了,背上包袱,转身就要往外走。
任先生赶紧拦住贾以真:慢着,你怎么把画也给装上了?
贾以真头也不回地说:画原本是想还您的,只怪您太不仗义,您不明内情,心理气上门骂我,雇人到我家闹事,这都有情可原,可您指使人半夜里往我家里扔火,险些烧死我一家老小,实在歹毒,念在咱两家是世交,我也不记恨您,这幅天王送子图就算您给我当赔礼了。
任先生急了,大喊一声,几个健壮的仆人就拦在门口。
贾以真看都懒得看一眼,说:你要想抢画,我可以把画留下,但是我出去之后就会把事情宣扬一通,黄探长知道了事情的内情,到时候自然来找您要真画,您要是想杀人灭口,也可以,不过刚才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亲眼瞧着我进了你们家的门。
任先生一下儿就蔫了,也不敢让人再阻拦了。
贾以真大踏步地走到门口,忽然回过身,冲着任先生嘲讽的笑了笑:任叔叔,其实您刚才真的要是把画抢了回去,我也不会真把事情宣扬出去,我虽然是不成器的江湖游子,但是也知道您这副画是国宝,说什么也不能落到外国人手里,可是您不该当这东西的主人,因为您没有胆气魄力,这画在您您手,倒不如在我手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