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白墨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银楚宸若真想杀他,以银楚宸的本事,想必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费力,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还有一点也可以肯定,他占了这个女子的身子,绝不是巧合,这个人连名字都与他一样,这说不过去。
所以,他再不能像之前那般横冲直闯,要想将所有事情弄清楚,他唯有先想办法逃出这个被人精心设定的诡计中。
“呵,还没死啊!”千兰端着食盒,人还未到声音就悠悠地传了过来。
白墨早已习惯这开场方式,包了满嘴,咕咕噜噜回着:“放心,死……不了。”
青莲跟着千兰坐下,关心道:“伤都好了吧?”
“嗯,完好无损。”白墨对青莲笑了下。
“……你能不能咽下去再说话,都喷到我碗里了。”
千兰很是嫌弃的喝道。
白墨占着的这副女身,本就长得一副谪仙之姿,可偏偏被他上了身,当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本人在人间就是一个小痞子,平日里打诨插科,斗鸡遛狗的事没少干。
要他斯文或者举止得体,实在是难,难于上青天……
“口水而已,吃着吃着就习惯了。”白墨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回道。
他这是饿的,三四天不见米粒儿,心中那么多事,也没能阻挡住他那颗饥饿的胃。
“谁习惯了?”千兰因为内疚本想对这家伙好点,可实在是太难了,嫌弃道,“我看你还没被收拾够……要不要我再将你丢进去一次。”
白墨瞪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摇了摇头:“别,你可不知道,当时我醒来身体全是血洞,别说有多恐怖。”
千兰一边翻搅着食盒中的饭菜,一边嗤道:“哼,如今知道恐怖了,看你以后还眼瞎不?”
“瞎?”白墨不解,终于抬头看去千兰。
千兰:“你说得好看的那谁……”
“……”自己说过好看的?
白墨突然明白过来,千兰的态度转变,话语中的意思是叫他迷途知返不成?
“哦,你说白枫啊!”白墨小手一摆,继续吃饭,“这事与她又没有关系,是那个可恶的大红狮看我不顺眼而已。”
“你是不是脑子倒挂久了进水了?”千兰差点被气出一口老血来,“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觉得一个下奴能如此嚣张?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狗。”
千兰本就对狐凌白枫没好感,在白墨受伤期间,千兰可是直接指着狐凌白枫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一番。
她都为白墨打抱不平,想着白墨醒来,怎么也会远离这样的人,可是没想到这人,眼睛治好了怎么还是个睁眼儿瞎。
白墨又回头去扒饭,没等千兰唠叨完,他已经将整整一食盒的饭菜都吃光了。
抬头一扫食堂,人越来越多,转头对千兰笑嘻嘻说道:“你快点吃,今儿的菜还不错,我先走了……”
说着,人已风风火火地出了灵择堂。
凤尾阁丁室暂时被封,在丁室的入口处,也设下了禁止,白墨只朝里瞥了一眼,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忙加快了步伐径直来到丙室。
来到丙一九三的门口,就对着门扉一通拍,须臾,只听里面应了一声:“进来。”
斜靠在床头的狐凌白枫,看见进来的白墨,很是惊讶:“你……”
狐凌白枫这几日被很多学子在背后议论,说什么她是心胸狭窄之人,恶毒小心眼,当不得揽星宫小主的身份。
堂堂一个小主,怎会嫉妒一个无名女子。
只不过非礼了下又没怎样,何况银师还处罚了,她至于再下死手吗!
这么没安全感,就该将人给藏起来,护好了,最好找个屋子关起来,谁都别叫看了去,这样就不怕被人惦记了,留在外面做什么?
别说还没成亲,这要是成亲了,只怕别的女子看上一眼就会被抽筋扒皮了去。
对对对……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这妒妇最可怕……
之前众人都还对白墨是诸多不顺眼,可当白墨成了被害者,这态度上也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人心或许就是如此,看不惯自己讨厌的,同样也嫉妒天生比自己优越的。
狐凌白枫自是不会去找人争辩,若是银楚宸真当她是未婚妻的话,也不必她出面找人理论。
现在麟凤堂谁人不在背后诟病她,她就不信银楚宸一点都不曾听到,但依旧是冰冷似铁无动于衷,甚至都不曾来询问过她只字片语。
再者不论自己是不是主使者,乔姑终究是她身边的人,若是换作是她,她也不信此事与自己无关。
本以为这件事后,最恨她的不是那些学子,而是因此事差点丧命的白墨,想来是不会再愿意见到她,即便是来了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白墨反而觉得奇怪:“怎么了?”
说着径直走到一侧的矮几边,盘腿坐下,与此同时狐凌白枫也自床上起身,来到了矮几的另一边坐定。
狐凌白枫先观察了下白墨神情,见并无恨意,心下了然,他前来是为了之前所求之事。
一个女子能将自己的名节如此不顾,想必十分爱她的兄长,狐凌白枫心念百转,她之所以利用白墨,是她坚信自己认识的忘哥哥,并不是白墨口中所说的那种人,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如何应对这样的结果。
就在狐凌白枫不知该如何应对白墨时,白墨却突然朝她递来了,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狐凌白枫却有些诧异,似乎看不懂眼前这人在想什么,也不伸手去接,反而开口问道:“你不疑我是指使乔姑教训你的人?”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白墨说,“你与我本来就计划好的要我试探他去,又怎么会因为此事教训我。”
说罢,又将手中的馒头朝狐凌白枫递近了些:“快吃吧,还是热的。”
白墨所占据的这副身子,本就长着一张清纯无尘的脸,当他平日里怪里怪气时,这张脸便显得古灵精怪,若是正经八百,或者安静下来时,就显得清若芙蕖不蒙杂尘。
“快点接住,”白墨见她不动,装可怜地说道,“我身上还有伤,还很虚弱呢!”
狐凌白枫还是没有打算伸手去住,可下一秒却见白墨手中的白馒头,已经朝自己嘴边送来,她急忙朝后避去,可她退的紧,白墨的手也送得紧,在退无可退时才勉强接了过来。
“这还差不多,”白墨见她接过馒头,欣然一笑,“快吃。”
他之前没见狐凌白枫去吃饭,心想莫非是在为那红魔头的事烦恼,这才特意带了两个馒头过来给她,他可深知饿肚子的痛苦,哪里舍得这等美人饿着。
狐凌白枫盯着手中两只大馒头,却曲解了白墨的好意。
她觉得白墨是在讨好她,不过是有求于她,她是揽星宫小主,谁对她能真心相待?
对她献殷勤的,都是看中她的尊贵身份,至少乔姑这一点说得没错。
少顷,狐凌白枫将馒头放到矮几上,从怀中取出一枚火焰令牌,递给白墨:“拿着,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拿着令牌上揽星宫找我。”
白墨心下一喜,欣然接过,拿在手中细细瞧了一番,这东西他虽然不知道值不值钱,但是手感厚重细滑,确实很好,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想来定如那五旗门主令那般,都是各有各的用处。
喜滋滋道:“这是不是代表咱们成朋友了?”
狐凌白枫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沉着脸说:“……我只是替乔姑向你赔罪而已。”
白墨脸上的洋洋笑意,顿时一沉,本以为他与白枫的关系近了一层,没想到是自己多想了。
“……这样啊!”白墨摸着手中令牌,有些不快道,“我也没事,她也不在这里了,以后你是你,她是她。”
狐凌白枫嘴唇张合了几下,有些犹豫不决,可最后还是开了口:“抱歉,那件事恐怕我帮不了你。”
白墨愣了很长的时间,虽然他已经改变了计划,不需要再进御峰峡中,可听她这样说,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失落。
“没事……”
“我要回揽星宫……”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又同时住嘴,四目相对是各怀心事,最后狐凌白枫先开口道:“我大哥已经传信给堂主,明日便会离开……”
本来揽星宫宫主并未言明要带她一并回去,但她实在是担心乔姑,若她不回去,乔姑必定会受重罚,还有她也一时不知如何面对银楚宸,所以决定离开麟凤堂。
“不是……她犯错你回去做什么?”白墨有些不理解。
“若是我不回去,乔姑只怕活不成,我必须得跟着回去。”这时,狐凌白枫突然看向白墨,无比严肃道,“之前的事,你知我知,我不希望世间还有第三人知晓,我失约于你,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这令牌你收好,想到要我怎么还你,拿来给我便是,我绝不推托。”
白墨看了下手中的牌子,一时无语,他在这里还会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不就是找回自己的身体。
此时被关在戒律堂中的乔姑,正卷缩在不大的木屋中瑟瑟发着抖,她不断地啃咬着自己拇指的指甲,由于太恐怖,手指被她咬出一股股血来,都不曾察觉。
她不断地回忆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黑衣人,并一遍遍回忆着那黑衣人说的话。
“我这个人从来恩怨分明,她们怎么杀的鱼儿,我便怎么杀她们,也只不过是以其之道,还至彼身,我早查明当时你尚在揽星宫,所以你……我可以不杀……你也没有在此见过我,接下来也该知晓如何去做了吧?”
那黑衣人说完自己该说的便凭空消失掉了。
乔姑想了很久才明白那黑衣人的目的,所以才碍于那黑衣人的威胁,她不得不将她们姐妹隐藏的秘密公之于众。
但是此刻她依旧隐隐不安,她在害怕,那人虽然言语极为隐晦,但她后来细细揣摩了一遍,不觉背脊生寒。
那黑衣人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折回说这翻言语,明摆着是为那白墨学子脱罪,若是如此,那白墨与此人必定是一伙人,而她们之前陷害过白墨,此人当真能饶了她吗?
但直到乔姑被带离麟凤堂,也不再遇见那黑衣人。
翌日,白墨醒来已是上课时辰,他本打算彻夜未眠想着送狐凌白枫一程,但临近破晓时分他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错过了送行,导致他的心情极差,恹恹地睡了几节课,不知所云。
至于那六名惨死的学子,麟凤堂已经命人运送回她们的老家,交于当地的执掌司处理。
揽星宫位处钵盂之巅的最南面,四季如春,终年仙云缭绕,而那些巍峨壮观的楼阁,就掩藏在这云雾之中,与流泉飞鸟相呼应,乃零界名副其实的仙境。
此时,在揽星宫最庄严肃穆的那座琉璃金顶中,以墨绿色为基调的大殿上,端坐着一袭纁色华服的男子,服饰上是一幅极其复杂的占星图案,此人五官俊朗,神态威仪,正是揽星宫宫主狐菱岢及。
狐菱岢及看着殿下跪着的乔姑,目光中是望而生畏的狠绝,不怒自威,半响才开口冷然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许你仗势凌人?”
“小奴该死……小奴再也不敢了……”
乔姑跪在殿下瑟瑟发抖,听见那一声冷沉的声音,吓得将头埋到了地板上,因为太过于惧怕殿上之人,连求饶都不敢。
“哥!是我管教不严,你要罚她就连我一起罚了吧。”
狐凌白枫自大殿外走了进来,站在乔姑一侧说道。
狐凌岢芨先前那不温不火的态度,在见到他这个妹妹闯进来那一刻,骤然一变,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你堂堂一个小主,居然纵容下奴胡作非为成何体统?我就不该放任你胡闹许你去麟凤堂,从戒日起罚你三月不得出清月阁半步。”
“我不……”狐凌白枫反驳道,“我去麟凤堂究竟为何,哥你又不是不知,况且我已与忘哥哥说好,回来请哥哥与祖婆择良辰吉日,将我俩的婚事操办了,你实在要罚我,就等我嫁给忘哥哥后再罚。”
“当真?”狐菱岢及的目光变得更为锐利,不过意外之色显而易见,“那银楚宸几百年都不曾露面,宫主也没少暗示他,可他是连句应付的话都不曾有过。”
狐凌白枫在大殿一侧的坐席上一坐,双腿交叠在一起,长裙下的那双修长白皙的腿,遗漏了些出来,俏皮地勾起叠在上面的脚尖,一脸傲娇地说道:“那是我没出面,反正我不管,我与他已说好,等你与祖婆婆定好日子就来娶我。”
谁也看不出来,在这样一张骄横,且未受过俗尘熏染的美丽脸蛋下,却藏着一颗快要被撕碎的心!
狐凌岢芨早已被这个妹妹念叨得头痛,即便狐凌白枫自己不折腾,他也会再找逐月宫宫主,商量两人的婚事,这样看来,此次前去麟凤堂也不是全无益处。
内心的怒气随即消了不少,当下对白枫道:“好,我不罚你,不过你这手下却是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