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凌白枫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挡在乔姑前面说道:“哥!我知道她做了错事,可是又没铸成大错,再者那些事她也没参与,在麟凤堂为难的那个学子,也只是误以为她对忘哥哥不怀好意,才替我抱不平……罚可以,但是不能太过分。”
“求宫主开恩。”乔姑这才开口告饶道。
狐凌岢芨眼神高深莫测,盯着下方乔姑半响才开口说道:“哼,看在你主子的份上,这次我就略施惩戒让你长点记性,罚你在虎鱼牢思过三月。”
“虎鱼牢?”狐凌白枫瞪大那双摄魂夺魄的媚眼,愤然道,“哥!这还不重?”
虎鱼牢位于揽星宫禁地,地湖底下的一个禁止地牢,里面关的皆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暗无天日,揽星宫四季如春,可这虎鱼牢却是寒冰之地,常年生活在揽星宫的人突然被打入虎鱼牢当真是生不如死。
“你若再胡闹,我定重罚于她。”狐凌岢芨拍案喝道。
当下白枫便不敢再作声,她可是最怕她大哥的,虽然很多时候都宠着她,可要是发怒了她也是不敢招惹的,当下只能默默为乔姑担忧。
乔姑却倒像死囚获释般长松一口气,连连磕头领罪。
而回到金龙旗的霍金四,半点也不敢耽搁,立即就将在麟凤堂发生的事,全部禀告给了门主霍雷子。
霍雷子身圆腰肥,皮肤黝黑,圆目蒜鼻,虽有威严却失英气,神情略显凝重,思忖良久后,沉声道:“我好像记起来了,此人本是曾对我有过一点恩惠之人的家亲,就在麟凤堂开学的前两日,此人来到这里,说家中有一女,年岁渐长,需要历练一番,故而才到考煌城寻我令牌一枚。”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斟酌道:“此人应该没问题,不过中途对册令动手脚的人……明显是因为什么事,在拖延时间。”
“莫不真的只是为了复仇?”霍金四接过话,“在第二次名册到来之前,麟凤堂撤掉了禁术,此人是不是就是想利用这个时间段,来行凶?”
霍雷子却有疑惑:“此人若是想利用这段时间行凶,可为何要对那柏山,挖眼拔舌?”
此举动,很明显是怕那柏山,认出盗取他令牌的人来。
见霍金四回答不上来,霍雷子神色明显阴沉了下来,思忖片刻道:“查那可疑人的事,还是交给正首去办,你去下一道追击令,在昭和与考煌城,全面追捕麟凤堂中的行凶者,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敢放肆到五旗门头上。”
“属下这就去。”霍金四颔首。
霍雷子之前派霍金四前去麟凤堂,正是为了追查在灵云城,被凌水泰府标价的那个可疑人——也就是白墨。
却不想人没找到,还闹这么大的乱子来,霍金四差事办砸了,自然灰头土脸,只能乖乖领命。
麟凤堂终归与别的学堂不同,学子们的承受力似乎很强,面对这样令人惨不忍睹的惨案,他们的表现叫白墨感到惊讶。
悲惨的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会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悲凉与无妄,看来不论在什么样的世界,都不缺伪善的旁观者。
几日的消沉之后,学子们就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三五成群,争相追逐,嬉闹欢颜一时将麟凤堂填满。那些阴翳的事似乎离他们很远了,甚至慢慢很少再有人提起。
又是人间好时光。
可偏偏最喜欢闹腾的白墨,对这好时光却无福消受,脑子里犹如一团乱麻被相互扯着,心中更是焦灼难安,可无奈商枝不在麟凤堂,他的计划无法实施,只能干着急。
这日,白墨刚下了防御课,正拿着间视图寻找下一课室的路线该怎么走,来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会迷路,这也是一件让他有些无语的事情。
突然他上身一顿,由于惯性迈出去的脚步,生生被带了回来,感觉身后衣襟被什么勾住了。
以前他讨厌谁指着他说话,现在他讨厌谁揪他脖子后的衣领。
回头一瞧,眼前是一片白而宽大的长袖,不用猜,又是那个他在梦中,反复虐杀了千百遍的银楚宸。
“你揪我揪上瘾了?放开……”
“你可知不久就是试考……你可知……”银楚宸松了手,提醒道,“试考不过者,会被退学。”
而银楚宸之所以如此反常,并不是突然转性,也不是真心担心白墨的学业,只不过,他已开始怀疑白墨的身份。
白墨自然不知他的用意,以为又是找茬,将手中的间视图一合,没好气道:“我不识字,怎么考?”
“照样考。”银楚宸回道。
“怎么考?”白墨瞪着银楚宸问,“用嘴考?”
白墨不想和银楚宸废话,强压着一肚子怒火,冷冷说道:“考得好不好,都不劳你操心。”
“我觉得你适合修炼攻伐……”
白墨顿时觉得银楚宸吃错了药,怎么关心起自己来?
不对,常言道,事有反常必有妖,他才不信这个家伙会关心自己。
转身就走,他决定远离此人,不过还是忍不住小声骂了句:“我适合当你大爷。”
最终大爷是没当成,但是冤家倒是当了一回。
银楚宸寝居中,案几两头点着两盏罩灯,一顶香炉幽幽飘出一缕青烟,香气浅淡,有宁心安神的作用。
可白墨的心神一点都不安宁,完全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的油条,呲呲啦啦煎炸着。
他与银楚宸就隔着案几对立而坐,一个冷然如冰,一个脸黑似铁,犹如天地之距。
白墨双目微红,泛着一层怨念,若是眼神能杀人,他当真能一眼射死对面的人。
银楚宸带着无语的口气:“近日你所落下的课程我已讲了三遍,为何还记不住?”
“……我天生脑子不好,”白墨将手中的书卷朝案几上一丢,火大至极,“你就是再讲三十遍我也记不住。”
“那你来麟凤堂作何?”银楚宸厉色起来,冷喝道。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你个神经病背后偷袭我,我至于跑到这里来受你气吗?
我学不学又不吃你家米。
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狗玩意儿。
爷的……
“伸出来……”
又来?
白墨急忙将双手背在背后。
银楚宸对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现在想来一定是哪根筋出错了,他竟然想着改变眼前这个脑子里没有褶的人。
“你本可学有所成,但玩心太重,”银楚宸语气生硬,听不出什么意味,“实属该打。”
“喂!你够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打我,信不信我喊人……”白墨身子朝后靠了些,“深更半夜,不睡觉,拉女学子在你屋子里,你……别有用心,居心不良。”
麟凤堂上空布了结界,锁灵咒也再次启用,银楚宸不可乱用魂力,麟凤堂本已成惊弓之鸟,只怕察觉魂力波动又会引起整个麟凤堂的不安。
白墨知晓此事,若是他这个时候大叫,只怕银楚宸也拿他无法。
昏灯之下,暗香浮动,屋中两人四目相对,除了能感觉到银楚宸整个人散发着逼人寒气外,一切尚算静谧。
白墨宁愿和他打一架,也不要再被打手板,太他妈憋屈了。
必须得打一架。
就在银楚宸刚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白墨突然先发制人,霍地直起身子,双手就朝着银楚宸手中的戒尺抓去。
银楚宸见忽然腾起的女子,直接隔着案几欺身过来,猝不及防间,手中戒尺已经脱手而去,转而是一拳迎面而来。
好在他反应极快,身子一斜,躲了过去,紧接着一拳再次袭来。
只听“砰”的一声后,案几倒塌了,香炉与灯盏也滚落在了地上,灯盏内的灯芯,在地上闪了几下熄灭了,整个屋子顿时漆黑一片。
可谁也顾不上这些,一个不要命地,想要狠狠教训一下对方,一个吃惊不已,不知眼前的人为何突然发了狂。
两人在漆黑的屋内,狭小天地中扭作一团,白墨虽是女身,但以前男身时,与人搏斗的技巧还是记得。
双腿不知不觉中,很是轻巧就钳制住对方修长的双腿,由于身形力量上的悬殊,白墨用了一招千斤坠,直接将上半身死死压在银楚宸胸前。
银楚宸哪里见过一个女子,竟能将身子这般毫无避讳地,朝一个男人压来,一时失了反应。
这时白墨附在银楚宸耳侧,挑衅道:“信不信我又非礼你……”
爷的!
为什么要加一个又字?
想到之前亲银楚宸的那一下,白墨顿时坏笑道:“我他妈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此招呢?”
身下的银楚宸已经如被闪电劈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长相与言行,完全相悖的人,怎会是同一人?
而他为何每当听见此人污言秽语,总会莫名地愤懑。
怒道:“起来……”
“我就不起,现在是我压着你,你得听我的.....”白墨说着将身子又朝下使了点力,双腿死死锁住对方的腿。
两人顿时耳鬓相触,处于一种极度微妙的距离,彼此的气息都能清晰嗅到,白墨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我从不与人……交易。”
银楚宸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已翻身而起,两人顿时颠倒了位置,白墨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对方锁死。
白墨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被对方反拿住的,脑子里还在想刚刚那一招反擒拿的招数,就一招他双手已经被死死地攥着,双腿也用不上力气来,果然好招数。
但等他回过神来,又恼火不已,这女人真是无用,要是换作他自己的身体,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反拿了去。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有了应对的招,抬头对着自己手腕处,银楚宸的手臂一口咬去。
女人的牙口还是不错的。
“嘶!你……”
银楚宸猛地收回手,白墨算计得逞,迅疾出手朝银楚宸挥去,可却被银楚宸端端挡开。
白墨也不气恼,感觉脚下得了空档,迅速抽腿就朝银楚宸下身用力一顶,银楚宸刚刚才受他一口,不料他这般迅速,又一腿顶来。
情急之下,不得不松手,堪堪倒在了白墨身侧,这才避免撞在一起。
白墨乘势追击,一个翻身而起,想着直接一招锁喉,可还没站稳,又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
银楚宸真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身子刚刚自一侧翻转过来,就见白墨的身影,自上方直挺挺地朝自己砸来。
“啊……”
“嗯……”
几乎同时传出两声吃痛后,屋子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啪~”
脆生生的一记耳光声,在寂夜之中,犹如炸裂出的一道惊雷,在黑夜之中的两人,一瞬间失去了五感。
须臾后,只听白墨骂了一句:“混蛋……”
紧接着房门打开了,白墨仓皇地逃离了仙启阁。
岑寂的麟凤堂,只剩下四下零星的昏灯,泛着微黄的暖色,在屋檐,在长廊,孤寂而固执地坚守着它们的一晕黑夜之光。
可在这一刻,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星河之中的孤星,令白墨不甚凄凉,好怀念抬头能见日月星辰的时光,那是他现在回不去的地方。
他望向苍穹,果然,他被遗弃在了这里。
“白墨学子,马上宵禁了,为何在此逗留?”声音温和地自昏暗的地方,柔柔地传了过来。
白墨闻声看去,在那座通往凤尾阁的那座石桥之上,寻到了那声音的出处,管束先生商枝,正端立在桥中央,穿的是一袭白衣,在身后屋檐的昏灯下,倒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只不过眼中的暖意依旧。
白墨顿时将沮丧的心情驱散,展眉一笑,说道:“我……我在等商枝先生。”
“哦~”商枝略感诧异,“何事等我?”
之前在飞羽阁,白墨就想,要是能逃过一劫,必定找商枝求一颗真言果,既然这里有这么好的东西,自己为何还要大费周章,非要亲自进入御峰峡,只要自己能弄到,令人说真话的真言果,就不怕找不到自己身体了不是。
照葫芦画瓢直接点。
白墨见一直奔波在外的商枝,终于回来了,激动到心都在颤,小跑着朝桥上的人奔去,人还未站定已开口道:“先生,我想向你求一样东西,不知道先生愿不愿相赠于我。”
商枝面露疑色,但也不失仪态沉声道:“所求何物?”
“真言果。”白墨一双眸子发着光,笑着道。
商枝神色一变:“你求真言果作甚?”
白墨早就想好了台词,便声情并茂地开始了他的表演:“……先生有所不知,小女子我,心中偷偷喜欢了一个男子好些年了,可是那男子十分地害羞,这么多年我也不知他喜不喜欢自己。我也总不能一直这么等着,所以知道有真言果能叫人说出心里真实想法,就想向先生讨一颗,下次回去也好套一下他的心里话。”
商枝听罢,莞尔一笑:“学子既是真心喜欢又何须试探,若要试探又何来真心。”
“要是试探了,知道他心中没有我,我也可以死心,”白墨锲而不舍道,“要是他喜欢我,那岂不是捅破那层窗户纸,我也不用猜来猜去的不是更好。”
商枝却道:“学子曾在飞羽阁中所说,我自认为学子所说的有理,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这真言果并非我不给学子,正如学子之前所担忧的一般,此物摄取心物,亦可明心也可夺智,故此物除了麟凤堂可用,整个零界天大的事都会另寻方法解决。”
白墨听明白了,这言外之意就是不信任他,迅疾“噗通”一下,跪倒在商枝脚下,再抬头时,双眸已噙满泪水,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可爱的泰迪。
“先生,我发誓我当真不会拿去做坏事,你就给我一颗吧,我要是拿去做坏事,到时候你随便处置我都行,”白墨撒娇地抱着商枝的腿轻轻地晃着,“求求你……求求你。”
商枝无奈笑起,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不给,学子没听明白我的话,这真言果只能在麟凤堂内使用,这是麟凤堂的规矩,我身为管束先生自当恪守戒规,怎可罔私。”
白墨仍不放手,晃动得更厉害,商枝险些都站不稳了都,“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心中所想。”
商枝很是不解道:“学子如此执着,何不对他表明心意,这般来得坦诚。”
“那哪里成……那样的话,我……我就活不成了,我要是能直言相告,也不至于苦苦哀求先生您了不是。”
要他向银楚宸直言相告,不用想也是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