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谢明鸾？
看着格外认真的赵德，听到这话的楚无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谢明鸾并不是不能杀。
但比赵德还要了解朝中官员的楚无疑很清楚，现在根本没有能接替那职位的人。
所以杀了这位少将军，兵给谁，又要派谁去驻边？
赵德的这个想法毫无疑问，会令遗患无穷。
“陛下，恕难从命。”
不想处理麻烦的楚无疑缓声拒绝：“小道从不杀人。”
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赵德瞬间愣住。
“为什么？”
赵德不甘心：“朕只需仙师为朕谋划此事，不需仙师亲自动手的！”
“陛下。”
楚无疑格外平静：“生老病死乃命中注定。小道是出家人，不宜介入他人因果。”
“因果？”听到这话的赵德有些迷茫：“可仙师不是道家的吗？”
楚无疑：“……”
楚无疑挂起假笑：“抱歉陛下。总之，小道从不杀人。”
再度被拒绝的赵德仍不死心。
“可是仙师……”
但楚无疑不想再和他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无视仍在侃侃而谈试图劝说他的赵德，楚无疑微微颔首：“陛下，司天监内还有事。”
“小道先行告退了。”
在赵德含怨的目光下，楚无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缠在他身上的那几缕黑雾主动上前，将紧闭的朱色大门拉开。
而看到这堪称奇异的一幕，赵德心中那几分针对楚无疑的怨才刚刚升起，便又息了下去。
注视着那如墨竹般挺拔的背影，赵德开始默默哄自己。
楚仙师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得道高人，拒绝朕的要求也很正常……
很正常，很正常……嗯！
将自己哄好的赵德很快便不再怨恨楚无疑。
只是怨恨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依旧不甘的赵德还是阴沉着脸去砸了几个瓷器，随后便叫人把不知所踪的裴珞唤来。
“朕有事要与裴卿商议。”
“若是将人带不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看着那几个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内侍，赵德冷哼一声：“还不快去！”
……
精致的马车驶过死气沉沉的街道，象征司天监的标识在帷裳上绣着，随风而动。
天空是阴沉的，街道是灰色的。
枯瘦的人麻木地行走着，他们身上那破旧的衣裳连宫里装粮的米袋都比不上。
饥饿的肠道搅成一团，带来剧烈的疼痛。
但那些早已被榨干血肉，变成行尸走肉的人，又怎么会为这几分痛苦而抱怨呢。
他们麻木的活着，麻木的走着，麻木的做工。
后来，他们或许还会因活不下去而卖身为奴，将自己变成可随意打杀的货物。
但即便如此，他们最后还是要麻木的死在某个破败的角落，变成被人厌弃的尸体。
在这个时代，平民似乎活着就是罪孽。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那真正有罪的，又是谁呢？
……
“吃饱了吗？”
原本在出宫后就将自己分裂，离开楚无疑身边去街上大快朵颐的黑雾又全部飘了回来。
如拳头般大的黑雾凝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猫，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看来是吃饱了。
楚无疑弯起唇角，用指尖轻蹭了蹭那柔软的黑雾。
而因楚无疑才会存在的黑雾猫，也愉悦的蹭了蹭自己的主人。
“要喝血吗？”
忽然想起什么的楚无疑轻声问道。
“嗷～”
黑雾猫发出一声不止楚无疑可听到的微弱嚎叫，随后幸福的裂开一个大嘴，轻轻咬上楚无疑的手指。
听到这声的小系统，嫉妒到把自己的帕子都揉碎了。
什么东西，还要喝大人的血！
破雾！你不能活就去死！还喝血喝血……你配吗！
嫉妒使统面目狰狞，系统在自己的空间阴暗扭曲，而外面的楚无疑与黑雾猫其乐融融。
不得不说，这样的时代真的很适合楚无疑。
很适合不被完全限制的楚无疑。
诞生过神明的世界并未完全转型，因此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楚无疑如鱼得水。
荒唐的皇帝与王朝让痛苦与死亡触手可得，不过短短十几年，楚无疑便获得了曾经万分之一的功力。
这个比例看似很少，但这是个“唯物世界”。
所以，哪怕现在的楚无疑只拥有曾经左幽神君的万分之一，甚至千万或百万分之一的功力，他都可以像曾经那样为所欲为。
不过有失必有得。
由于这个世界的楚无疑没有被完全压制，这具脆弱的人类身体几乎要被他的灵魂给摧毁了。
但也没什么。
看着已停止吸食血液，趴在他腿上打嗝的黑雾猫，楚无疑心情不错。
毕竟不被限制，就代表他可以在这具濒临破碎的身体到达极限前，用自己的方法来修补。
例如……
吃掉他养的雾。
……
司天监，铃楼内。
已几乎占据半个铃楼的黑雾将归来的楚无疑拥住，那一小团黑雾猫也自觉融入本体内。
“你最近变大了许多。”
被抱着的楚无疑轻声道：“过段时间，再切一部分给我。”
“嗷～”
幻化成猫型的黑雾又叫了一声，听出祂同意的楚无疑抬手，摸了摸如云朵般的黑雾。
“真乖。”
被夸奖的黑雾极其愉悦，在那里蹭着楚无疑的手。
因身体机能高度损坏而感到疲惫的楚无疑，却并没有阻拦祂的动作。
毕竟只要他不想，黑雾就算整个撞在他身上，也只会穿过他的身体。
准备休息的楚无疑抬手，轻轻解下束缚在眼部的白布。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紧闭着，流畅的形状与纤长的睫毛都让人期待，这双眼睁开后该有多漂亮。
只可惜那双蒙着白翳的红眸只会令人心惊胆战，感到恐惧。
不可否认，楚无疑的那双眼形状确实漂亮。
但可怖的眼球嵌在那里。
又如何能让人注意到其他呢。
……
随着取下白布的楚无疑进入睡眠。
另一边，皇宫内。
依旧没有找到裴珞的内侍们已经摇摇欲坠，并开始思考要在御花园的哪棵树上吊死了。
而就在他们准备自裁时，裴珞却如同天神下凡般从一个拐角处走出来了。
“裴中贵！”
那几个内侍嗷的一声冲上去，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如狐狸般笑着的裴珞不着痕迹的避开那几个扑过来的内侍。
“这是怎么了？”
他轻声问道。
涕泪横流的内侍呜咽着：“陛下在崇德殿，派奴婢们寻您……裴中贵，奴婢给您引路。”
看着哭的怪丑的内侍，笑眯眯的裴珞抬手拒绝道：“我明白了，不必。你们还是去各忙各的吧。”
听到他这样说，把顺从刻到骨子里的内侍擦着眼泪，低低应了一声：“是，多谢裴中贵。”
身为赵德亲信中的亲信，几乎要成为九千岁的裴珞对赵德寻他接受良好。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赵德为何事寻他前。
“陛下，臣来了。”
难得坐到在桌案后奋笔疾书的赵德听到裴珞的声音，瞬间兴奋的站起身。
“裴卿！朕有事要寻你！”
裴珞好整以暇：“陛下，请说。”
赵德抓着自己方才的成果，快步绕过桌子，将那张几乎画满东西的舆图塞给裴珞。
裴珞看着那张几乎被朱笔标满的舆图，微微扬眉。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赵德便大手一挥：“朕打算在这些地方，都给仙师建摘星塔与道观！共三千三百三十三座，好让我大梁子民皆供奉仙师！”
裴珞：“……”
看着激昂澎湃的赵德，那双抓着舆图的手猛然收紧。
三千三百三十三……
这个数字让裴珞的笑容崩塌，并险些把这张几乎被涂满的舆图砸在赵德脸上。
姓赵的，你怎么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