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虞微光显得有点懵：“那你的消化系统……”
    “不只是消化系统，我全身上下所有骨骼和器官，都由机械构成。”
    虞微光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也就是说，你身上属于人类的部分，只剩下大脑了？”
    沉默了两秒，黄泉轻轻嗯了一声，浅金色羽睫微颤了一下。
    见面以来，他的情绪始终淡淡的，即便表情在微笑，从他身上也感觉不出明显的快乐抑或喜悦。
    但这一刹那，黄泉似乎有些难过。
    沉浸在震惊中的虞微光，已经顾不上他的心情了。
    她对黄泉那队人的初印象，是穿戴着单兵作战机甲的重装战士。全身装甲应该就像钢铁侠的高科技盔甲一样，可以自由脱卸。
    祁云霄曾说过，黎星恒在高位截瘫后，主动接受了黑塔与研究中心合作的一项绝密实验，之后他原有的残疾之躯很可能已被销毁。
    然而，即便刚才确认了黄泉的身份，她仍抱有一线希望：万一祁云霄的消息有误，就像原红叶的契约者阿源装上机械义肢那样，黎星恒的身体只是接受了部分改造呢？
    她穿越前不久还看到过一个新闻，有一种外骨骼康复机器人可以帮助截瘫患者行走。现在虽是末世，但也有少数末世前的科技得以保存。
    哪怕黎星恒的一半身体都被机械替换也无妨，只要最重要的功能还在就好……
    然而，现实跟她开了个拙劣的玩笑。难怪自己感受不到任何基因吸引，也难怪黎星恒是纯白的情之花！连承载基因的肉身都没了，能不纯洁吗？
    虞微光馋的不是黎星恒的身子，而是结合带来的自由潜能点和小火苗等诸多福利。放弃与时暮身体结合，已相当于往自己的战力上限砍了一刀，但好歹那是她自己选择的。
    想吃却吃不到，才真正叫人郁闷！
    “很抱歉，让您感到不舒服了吗？”
    黄泉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中流露出歉意。
    哦对，没准他的眼球，还真是用类似于蓝宝石的氧化铝材料制作的……
    虞微光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有，只是有点吃惊。”
    黄泉礼貌的微笑中透着一丝苦涩：“人们不接受、不信任我们，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曾有数以亿计的人类，死在机械感染体手中……”
    末世前各行各业无处不在的智能机器人，在逻辑回路被外星病毒感染，异化为机械感染体后，倒戈相向夺走了无数人类的性命，这是人类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时至今日，盘踞在各个废墟的机械感染体，依然是人类的最大威胁。别说无法信任机器人，一般人遇见机器人不应激都算好的了。
    不过，虞微光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机器人都长着金属脑袋，这也是为何一开始她没有往这个方向联想。
    她低眸望向黄泉的皮质作战手套，尽可能表现得友善：“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吗？”
    “好。”
    黄泉摘下右手皮手套，露出一只没有皮肉覆盖的机械手，连手指关节都是泛着冷光的合金零件。
    虞微光忽然伸手握住冷冰冰的金属手指，两只手一白一银，一柔一刚，对比鲜明。她看了一会，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她不了解黎星恒，所以不明白他为何要做出这种选择。对方有权利自由处置自己的身体，但她无法不感到遗憾。
    虞微光跟随工作人员离开后，黄泉独自留在会谈室。
    倘若有旁人在场，定会发现他的目光和表情，都变得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涟漪，没有温度。
    他默默凝视着空落落的右手，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久久地一动不动……
    午餐时间，黑塔安排了熊罴城事件调查组的副负责人、s级掌控者方菲军长陪同。
    虞微光趁机打听有关禾花与太阳的最新情报，对方表示黑塔部队已把此前禾花转化感染者的生命禁区搜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二人踪迹。如果有重大进展，会与她信息共享。
    未能打听到有用信息，虞微光只好继续专注自身，在下一次与敌人狭路相逢前，让自己尽可能变得更强大。
    之后，她边用餐边与方菲闲谈时，不由分心思考契约黎星恒一事。
    早在还没决定如何处置时暮前，她就认真考虑过放弃“金手指”指定的契约者，另行选择听话省心的匹配者的利弊。
    然而规则已经很明确。金手指的所有额外福利，都是绑定与冰雕相对应的契约者。
    换言之，如果她舍弃黎星恒，换成与其他路人甲身体结合，同样无法获得采摘初花的自由潜能点，以及后续的小火苗、异能升级等等奖励。
    而且，契约者的资质和匹配度越高，对她的提升越大。
    之前查询协会匹配系统的结果显示，除了金手指认证的完美匹配者以外，唯一一名匹配度超过90%的就是路朗月。匹配度85%~90%的区间无结果，低于85%的更不必考虑。
    也就是说，无论黎星恒还是时暮，哪怕不进行身体结合，给她带来的提升下限，都超过其他任意路人能给她带来的提升上限。
    在契约的过程中，她的确经受了几番波折，但得到的回报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就像玩游戏，既然选择了奖励最丰厚的困难模式，就没必要抱怨不能像简单模式那样躺平就可以通关。
    况且，尽管未来的自己派莫云程回档的尝试失败了，但也说明，直到那个时候她都没有放弃。
    退一万步说，即便喝不上黎星恒那碗十全大补汤，和他契约也不亏。
    做足了心理建设，再一次见到黄泉时，虞微光的心境淡定了不少。
    黄泉一如上午那般温和谦逊。他虽已不是血肉之躯，但毕竟思维意识属于人类，某些人性化的细节，是再高级的人工智能都模仿不来的。
    她刻意表现出对机械改造人的极大好奇心，这也是为将来继续与黄泉来往做铺垫。
    然而，据黄泉说，他隶属于保密级别最高的部队，明令禁止与任何人有私人往来。这切断了两人建立私交的可能。
    难得与契约者刚结识便相处愉快，却又有不可抗力横插一脚。虞微光表示已经习惯了。
    提前知道自己终将集齐所有契约者，她一点也不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聊完可以聊的话题，黄泉主动结束会谈，派人送虞微光去白塔。
    虽然不知道下次见面要等什么时候，但虞微光心知肚明，这里实非可以畅所欲言的场合。
    下午四点多，她在战鹰特勤队二队队长陆苑的陪同下，前往位于白塔96楼的祁云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