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淡淡迎上祁云霄锐利的目光，神色如常：
    “认识，我俩的母亲是表姐妹。他是祁队长的朋友？”
    “嗯，没听黎星恒提起过母亲家族的亲戚。”
    “我们的母亲在末世初期就失散了，很多年没有联系。”
    “原来如此。”
    虞微光紧紧盯着黄泉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祁云霄告诉过她，黎星恒的母亲曾是西方某国王室的公主。末世爆发时，她恰好正随兄长访问这个国家。
    虽然后来幸运地分化为a级掌控者，她的祖国却在浩劫中覆灭。最后只能留在这片大陆，与一位同为a级的前高干子弟组成家庭。
    按这位黄泉队长的说法，他是黎星恒的亲戚，容貌有几分酷似合情合理。
    但问题是，他所言真的是事实吗？
    她们正处于黑塔的监控下，祁云霄见到与故人相似的面孔，随口问两句也算人之常情。
    黄泉的身份肯定要进一步确认，但不是此时此地。
    没过多久，祁云霄收到上级临时通知，要求他马上回白塔参加重要会议。
    他轻轻握住虞微光的手，目露歉意：“微光……”
    祁云霄是审讯高手，今天陪她来的目的之一，就是避免虞微光一不小心被套话，说出不能说的秘密。
    有些提醒的话不方便宣之于口，但二人如今心意相通，只需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虞微光捏捏他的手指，安抚地笑了笑：“没事，你先去忙吧。”
    “好。如果你这边结束得早，就去我的办公室休息。”
    “嗯，知道了。”
    祁云霄离开后，虞微光回过头，与正凝视着她的黄泉四目相对。
    对方的目光非常专注，极易让人产生他很在乎自己的错觉。但如果望进那双漂亮得不真实的眸底，便会发现里面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黄泉语气温和地打破沉默：“虞女士，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快结束，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嗯，暖气有点热，我想透透气。”
    “好，我去开窗。”
    今天是大雪节气，扶摇城一带最低气温已降到零度以下。
    尽管超凡者比普通人抗冻得多，但长时间待在接近零度的室内也不会感到舒适，所以双塔内部都开着暖气。
    这间会谈室的暖气尤其充足，待久了有点犯困。
    站在窗边吹着嗖嗖的寒风，虞微光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扇窗的朝向与白塔相反，看不见白塔，但能望见稍远处的一片银白色建筑群。
    那些银白色建筑均不超过十层楼高，在高耸入云的双塔对比下，就像散落的积木一样不起眼。
    以虞微光的视力，可以清晰看见一个眼熟的双螺旋标记。
    她明知故问：“那边的房子是？”
    “超凡研究中心总部。”黄泉调低暖气，重新回到她身边：“风太大，别着凉了。”
    “没……”
    刚开口，虞微光就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异物被风吹进了眼里。
    “怎么了？”
    “眼睛进沙子了。”
    虞微光正一只手揉着泪汪汪的眼睛，另一只手却忽然被黄泉轻轻握住。
    她怔愣了一下，并非因为对方牵她的手，而是掌心里多了什么东西。
    黄泉的动作很快，合拢她的手指后马上松开。就算有人在旁边看见，也只会以为他猛然意识到牵手有些冒犯，于是收回了手。
    “虞女士，我扶您去座位上休息吧。”
    黄泉关上窗，递过手臂等她主动搀扶，神色中透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
    进了隔间，虞微光才摊开手，查看黄泉塞给她的东西。
    是一张印着异能标记的普通贴纸，粘在一张三角形警告标志上。
    虞微光眼中流露出疑惑。
    异能，警告……什么意思？
    警告她不要使用异能？
    好像不太对，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使用异能……
    莫非他的意思是“小心异能”？
    小心谁的异能？黄泉吗？
    虞微光不由眉头紧锁。
    无论她猜的对不对，黄泉很明显是要暗中提醒她什么。
    而且，明明一句低语就能传递的信息，他却选择用如此隐晦的方式，说明他极有可能处于被监视监听中。
    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虞微光有自知之明，她不信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能让才见两面的陌生人背叛组织通风报信。
    况且，那位黄泉队长也丝毫不像被她迷住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打起精神见招拆招。在回去之前，她必须先确认黄泉的身份。
    半分钟后，虞微光触摸黎星恒的冰雕，他的个人面板随即浮现在眼前。
    第一行就揭晓了答案。
    【？：黎星恒（黄泉）】
    姑且不论这个神秘的？是什么意思，至少面板很贴心地帮她确定了黄泉的身份。
    果真是黎星恒……
    虽然有所猜测，但当正确答案摆在眼前时，心情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继续往下看，面板上几乎没有什么有效信息，异能那一栏也全是大大的问号。
    虞微光望向花藤上稍稍打开的三朵纯白花苞，长长叹了口气。
    她终于找到黎星恒了，但他却已变成了“黄泉”，并且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算不算超凡者……
    意识沉入精神图景时，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身在别人的地盘，虞微光不敢逗留太久，当即退出了精神图景。
    回会谈室再见到黄泉，虞微光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长高了应该是穿戴机甲的缘故，但容貌都变了，是整容了吗？
    她把满肚子疑问暂时咽下。不能直接问，但可以找机会旁敲侧击。
    落座后，双方重新回到正题。
    黄泉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后，话题渐渐开始转向她过往的经历，包括她与禾花初识的过程。
    对此虞微光早有准备。只说她和阿无在野外赶路时，遇见逃家的少女，后因遭遇大批流放者导致双方失散。
    她不可能大喇喇告诉双塔自己是穿越者，所以一切和她来历有关的事，都只能半真半假带过。
    黄泉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虞微光说话时，他总是很专注地倾听，并且适时地给予回应。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产生倾诉欲，向他敞开心扉……
    等等，不太对劲！
    从小母亲就教育过虞微光切忌交浅言深，所以除非特殊原因，她从不会轻易向别人交底，尤其是在这种场景下！
    莫非黄泉的异能可以使人放下心防，不经意中把心底的秘密全部和盘托出？
    难怪黑塔会安排他来问话……
    虞微光心中警铃大作，脸上仍然维持着微笑。
    黄泉似乎也察觉到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冲她温和地眨了眨眼，引向下一个话题：虞微光的身世。
    当初在超凡者协会注册时，虞微光为自己和阿无编造了一个在隐世山村长大的身世。
    谎言自然经不起细细推敲，好在一直以来无人提出质疑，便也让她蒙混过关了。
    如今，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一名出身寒微的s级掌控者，自然是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贵人”。
    但来路不明的s级掌控者，又不免让某些肠子弯弯绕的老狐狸心生忌惮。
    如果双塔对她编造的身世深信不疑，虞微光反而会觉得奇怪。
    说多错多，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弥补。
    她顿了顿，扬起一抹真诚的微笑：
    “我长大的地方与世隔绝，村民们不希望受到外界打扰，所以我不想谈论以前的事，希望黄泉队长能够理解。”
    “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秘密。想必那位助您逃脱‘太阳’追杀的‘隐者’，也是如此。”
    黄泉口中的“隐者”，指的是莫云程。
    虞微光不知道双塔对于莫云程的底细了解多少，索性有关他的一切，都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隐者”搪塞过去。
    顶尖高手大抵都有自己的脾气，更有着超乎常人的特权。而她身为s级掌控者，也没有黑塔问什么就必须答什么的道理。
    “说了这么多，我也有想向黄泉队长了解的事情。不知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不过快到午餐时间了，虞女士不如先去用餐，下午我们再继续？请稍等一下，很快会有人带您前往餐厅。”
    “好。黄泉队长不一起吗？”
    “我不需要摄入食物。”
    迎上虞微光疑惑的目光，黄泉平静地解释：
    “因为我是机械改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