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姐,你对我好,照顾我,我承认,可你也不是看在我姐的份上才照顾我的么?”舒白臻点燃一根烟,“你欺负我姐就是不行。”
姿意只觉好笑,“我欺负你姐?这世上真要算欺负他的人,你和你哥才是第一二,确定要这么不留情面?”
“我姐只想见你一面,她有话和你说。”舒白臻丝毫不提过去从姿意那得到的钱,也不提别的,“姿姐,我爸妈说了,只要以后我和我哥给我姐撑腰,那么我们得到的就是我们该得的。”
姿意知道现在的情况走不了,她重新回到车上,怠速往前挪,“我去加油,怕什么?这么多人,还堵不住我一辆车?”
这话说得倒也是,舒白臻和朋友合计片刻,其余的车子缓慢跟着姿意的车往前,仍旧是半包围的姿态,让姿意找不出一个方向能冲出去,只能在加油站老老实实加满了油等人来,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去蹭了个免费的洗车服务,洗完车上多了不少划痕。
姿意:……
她看着时间,透过腕表给秦郁欢发信号,也没有什么暗语,纯粹是偶尔震一震她,出出气。
被迫冷静后,她倒也没那么着急,办公室的人也是全速朝着秦郁欢的方向赶,李海真还跟在秦郁欢身边,这个家伙通常要冒险也是建立在有几分把握的前提下。
姿意用了无数种理由来安慰自己,数秒镇定过后又开始烦躁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不放心。
舒白竹几乎是让司机一路压着超速线赶过来的,可她来的时候,只看见姿意扬长而去的背影。
——她来晚了。
且她低估了秦郁欢在姿意心目中的地位,连父母的话……她都能够暂时放下不听。
“舒小姐,小姿总说您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录像,由我们代为转达。”赶来解救姿意的人拿出了手机,“她考虑那边的父母,您大概率也会考虑这边的兄弟,您也不想舒白棋先生在官司期间再惹上什么麻烦的,对吗?”
舒白棋的官司,受害者对一审结果并不满意,他本人亦是,如今双方都在盯着二审,舒白棋也因此安分了不少,实在是麻烦缠身,无暇顾及其他。
“你别威胁我姐!”舒白臻被另一个人捆在了原地,闻言,挣扎着就想起身,奈何他这三脚猫的混混招数在专业人士跟前委实不够看,被人轻轻踢了一脚就半跪在了地上。
舒白竹不为所动,直直往前踏了一步,唯有颤动的音调暴露了她波动的情绪,“她是在……威胁我吗?”
“小姿总的原话,没有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早点想开,对所有人都好,她不会回去了,舒小姐愿意善待她的至亲,她名下所有财产都会给您。”
“财产?”舒白竹忽而大笑,“你以为,你们以为……我都是为了她的财产吗?”
就算没有那些财产,她又如何不会把姿意的双亲当做自己的,何必要单提一句财产的事来伤人心。
两个办公室成员没什么表情,姿意让他们转达的话已经转达完毕,留下来也没有任何必要,“舒小姐,人就交给您了,希望您对自己的决定能慎重考虑。”
舒白竹只能先去给舒白臻几个人松绑,奈何他们打的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普通的手法根本结不开,最后车上的水果刀又找了半天。
姿意早就在百里开外了,驾照早就保不住了,她一刻都不敢停,只要油箱还有油,就一直朝着鲤城那边赶。
彼时秦郁欢却在车上喊肚子饿。
“姐,你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吗?”史念之从边上提起一袋盒饭模样的东西递过去,“我们路上不会停。”
秦郁欢却摇头把东西退了回去,“你们吃。”
史念之也无所谓秦郁欢的态度,把盒饭和其他人分了分,余下的就放在一边,“姐,我知道我欠你,我们一家都欠你,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我只想……”
只想做什么,后面的话,史念之没有说出口,秦郁欢也没有想要探究的欲望。
史家人的脑回路常人理解不了,她只要安静等着就可以了,总会有答案的。
“你爸那天……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具体我也算不上清楚,只知道他说爸爸是个没用的废物,其实……爸爸不是吗?”史念之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家里的事爸爸从来都不会帮忙。”
“那也不是你有资格说三道四的,”秦郁欢打断了史念之对秦长平的吐槽,“我可以骂他嫌弃他,那是因为我承担了家里的责任,你有资格吗?”
秦长平只剩一只手还是会牵着史念之,送她去上学,明知她不是亲生女儿,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尴尬的身份。
史念之……有什么资格呢。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耳畔只有高速行驶带来的风燥。
秦郁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小天才,对姿意的想念在这一刻几乎要长成参天巨树,这一次,是她冲动了一把。
她太想知道,秦长平的死因是否如她猜想的那样。
而现在,知道了,只能苦中作乐地庆幸上天还算给她开了个狗洞,起码……
在当时知道,她或许会因为太恨而去做什么不理智的事。
姿意感受到了腕表传递来的轻微动静,后槽牙磨了又磨,这个家伙,肯定是闲下来了。
气死人了。
-
姿意是在第二天晚上失去秦郁欢的消息的。
原本十分钟发送一次的定位,最终停留在了靠近鲤城的高速路下。
手表被复原后,只留下一段录音。
“姐,以前我也有一个小天才,是妈妈给我买的。”
“嗯。”
“你恨我吗?”
秦郁欢像是累极,“我现在只想去卫生间。”
“是姿意给你买的手表吗?把它丢了,好吗,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很多新的,你不是……最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了吗?姐,我所有的东西都会是你的,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秦郁欢对史念之的表忠心显然是兴致不高,她在小矮凳上坐了将近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腰酸腿软就算了,连带着还没去过卫生间。
史念之说一刻不停,当真是一刻都没停过。
看样子是个改装过的车,加了个副油箱。
靳城离鲤城有一千七百多公里,硬是让他们给开下来了,司机、外加后面三个人除了喘气,除了最开始给的五百万,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可就在刚刚,给她五百万的那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从后排半直起身子,试图摘掉秦郁欢手上的腕表。
李海真一个暴起就控制住那人的手,偏偏方向盘还在司机手里,急打了那么一下,车子舞龙一般晃动。
衡量之下,秦郁欢还是交出了那块手表。
“老太太的思维转得还挺快。”秦郁欢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几位应该是不想做掉我的哦?”
“秦小姐说笑了。”刘晖把手表损坏,打开车窗往下一扔,“老太太心慈,自然不会做什么伤害您的事,只要您答应她的条件,我们保证会将您安然无恙地送回鲤城。”
“可我现在没有答应,你们是……在做什么呢?”
“我们不会伤害秦小姐,不保证其他人不会。”
比如……史家人。
姿意一直盯着告诉,提防史龙史虎从乡下去到靳城,然而他们三个人根本就没出高速,反倒是在鲤城住下了。
“你们是在绑架,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令那几个人困惑的是,秦郁欢得了答案,依旧不露半分怯,反而笑弯了眼,“而且,我已经失踪二十四小时了,具备报警的条件,你们做好要搭进去下半生的准备了吗?”
“秦小姐倒也不用吓唬我们,”刘晖也不是被吓大的,“我们只是受史小姐的邀请,去鲤城做客的。”
至于秦郁欢有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那是史念之的事,不是他们的,他们就是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被蒙在鼓里的“客人”。
秦郁欢轻飘飘哦了一声,“替罪羊都找好了。”
李海真一时没有想通秦郁欢究竟是在做什么。
她们的原计划,是喊停车子,再由她出手来制服车上所有人,拿到车子的掌控权。
至于秦郁欢……花拳绣腿也是有一点的,短暂自保没问题,不会拖太大后腿。
可现在看秦郁欢的样子,像是要违反她们定下的计划。
实则,秦郁欢本人也在无限挣扎。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
可以让她报仇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的代价是她的安全,李海真的安全还有——
姿意。
姿意不会同意她的冒险,也不会轻易原谅她。
秦郁欢能装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垂落下来的手却快要把座椅皮抠烂了,她的父母是有错,是偏执,那么其他人呢,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车子最终在秦郁欢犹豫的时候,停在了她过去的家门口。
到楼下来接人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外祖一家。
史龙个头不高,戴了一副黑框镜,看着很是文质彬彬,小舅舅史虎则是截然相反,嘴里叼着烟,耳朵上还别了一根,看着就有几分街溜子样。
“好久不见了,郁欢。”史龙微笑着过来和秦郁欢打招呼,“你这个小姑娘也是的,秦长平出事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句。”
李海真正想动手,却被秦郁欢牵住了手,她愣了片刻,很快领悟到了秦郁欢的意思。
眸光在几人身上打量,通过他们的步态和动作来评估,果然,能和她稍微对一下的也就是司机和后排的三个人。
所有的纠结和犹豫在见到史龙史虎还有外祖的那一刻化作了实质性的仇恨,秦郁欢明白,原来她对这些人的怨恨没有哪一刻消散过,还不够,那些做过的,还不够。
“舅舅说笑了,来吊唁还要随礼的。”秦郁欢握紧了拳头,克制住情绪。
和李海真站在一处,就是不往家里去。
“姐,我们先回家吧,搬走后,房东一直没有找到租户,我又重新租回来了,现在……家里就是以前的样子。”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就看谁先露出心思。
-
“小姿总?”颜照微不知这个时候,姿意打电话给她是为什么。
他们找到了秦郁欢过去在鲤城的居住地,也通过无人机看见了秦郁欢,确认了她的安全。
下一步,大约就是救人、报警。
报警的话……大概率还会牵扯到老太太,涉及到赵氏家族的名声,作为办公室成员,在能确保秦郁欢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她是不建议这么做的。
姿意正在距离秦郁欢家不远的地方。
屏幕中投过来的是无人机传送过来的画面,她靠着沙发,奔波将近两天时间,让她大脑发胀,可瞧见秦郁欢那张沉静的脸,还有因纠结下意识做出来的小动作,浮荡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又静了下来。
“先不做处理,等,想办法给秦郁欢送点消息,告诉她我们在附近的消息。”
颜照微:?
她似乎没有听懂姿意想表达的意思,难道……不第一时间去救人吗?
“找律师,拿到能让那几个人一把送进去几年以上的罪证,只要拿到,马上去救人。”把人送进去了,减刑加刑,都有可操作空间了。
颜照微的沉默让姿意更是疲倦,连嗓子都多了几分哑意,“照我说的去办。”
至于季敏君那边……
姿意也是打了视频电话过去,许久不见,季敏君依旧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银白色的头发每一缕都梳得整齐,彼时……她正在花园中享受她的茶点。
“稀奇,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季敏君捻着一小角帕子,擦拭掉嘴角并不存在的脏污,家里的阿姨弯腰替她托着手机,让她可以自如接受姿意的视频电话。
何止稀奇,从姿意十八岁回到靳城到现在,别说视频,他们之间可是连一个通话记录都没有的,什么事都是赵风灼或者管家在中间当传话筒转达。
姿意轻笑:“我为什么会给您打这个电话,奶奶应该知道?我就想问问,您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