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秦郁欢一早就知道，怎么会一直不说出来？
    “我猜的，我的运气总是很差，父母双亡，连带着离开的原因都让人难以接受。”秦郁欢深吸口气，“妈妈也是这么走的，不是么，他们俩是一样偏执的人。”
    只能说她的运气差，却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至少……手机没有找到，她的猜测一直得不到证实。
    而现在，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她的创伤已经被姿意治愈了大半，余下的那些，她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心态来平和度过。
    “所以我很好奇，你的心理究竟要多么强大，才能在知道事情真相后还能喊我一声姐姐，称我的父母为爸爸妈妈？史念之，你的爸妈害死了我的爸妈，我只恨他们居然不能去坐牢，你爸哪怕降级了还有退休金拿，也没有被开除。”
    秦郁欢眸光冷淡，那些史念之想要的所有的关心，一点都无。
    “你以为我想吗？”史念之死死抓住秦郁欢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嵌进秦郁欢胳膊上的肉之前，她的手却被李海真给箍住了。
    李海真劲儿足，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史念之，迫使她松开手，“史小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注意分寸。”
    说完，矮着身子起身。
    她一有动作，后排坐着的三个男人当即也要起身，气氛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
    还是李海真笑笑，“你家老板要和我家老板动手，我的老板呢，文化人，身板儿薄，动不了手，我坐中间，你们有仨，倒也不用这么提防我，我就是个普通打工的，不会豁出命，装装样子还是得有，都是同行，体谅体谅。”
    那三人没有听李海真“体谅”的那些话，可李海真平平无奇，挽上去的袖子露出来的那一截胳膊上甚至看不见什么有力的肌肉线条，个头也不高，看着……
    倒也符合她平平无奇打工人的人设。
    也正因此，他们松懈了警惕，坐了回去。
    等于默许李海真要跟秦郁欢换位置的意思。
    秦郁欢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和李海真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默默挪到了最外侧较为矮小的座椅上坐下。
    “姐，没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那样的父母，我也想是你的亲妹妹，可我能怎么选？陈杨他们做什么选择，是我能够决定的吗？！”
    无论怎么想，史念之都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是我想被他们生出来吗，还是说……是我想一生出来就被他们丢弃吗？”
    “所以呢？”对比史念之难以克制的，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激动，秦郁欢过分平静，“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一个死结，你的父母间接性的害死了我的，我们没办法回到过去的关系里。”
    “做陌生人已经是我对你们家最大的宽容，为什么你还要追着不放？”
    秦郁欢竟从没发现，史念之也是一个偏执人。
    “可我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史念之大吼，“从小你就是我的姐姐，我想你是我一辈子的姐姐，明明……明明以前你对我很好。”
    秦郁欢：……
    “那是我蠢。”
    自诩在双商上高于平均水平的秦郁欢，也不得不承认，她有过懵懂被忽悠瘸的时候。
    “我妈说你没爹没妈可怜，我也就觉得你可怜，现在好了，没爹没妈的人是我。”
    说起来都是莫大的嘲讽，当年的史念之有史丽兰可怜她，那么烂好心了一辈子的史丽兰是否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女儿成为了真正的“可怜人”。
    “况且……我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对人好，”秦郁欢苦涩笑笑，“我给不出来了，念之。”
    “不可能，你对姿意很好！我还听见她喊你姐姐！为什么她就可以喊你姐姐，而我不可以！”史念之无法在车子里直起身，可她仍旧试图跨过李海真去靠近秦郁欢。
    然而李海真就像一座大山，五万瓦的大灯泡，牢牢钉死在两个人中间，为秦郁欢争取到一片相对安全的空间。
    “她对我很好，为什么不能喊我姐姐？”秦郁欢云淡风轻，“除了她，还有很多人都喊我姐姐，你不上网吗？还有人喊我老公，怎么，你也要跟着抢？”
    史念之：……
    后排那三个保镖听这段对话听得很是无趣，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姐妹俩胡扯头花的矛盾，中间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给我办了工作室，还给我牵资源，你能吗？你有什么能给我的？”秦郁欢继续怼史念之，“如果你能让我爸妈起死回生，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应你一声。”
    “我知道，我就知道。”史念之仿佛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中，“娱乐圈就是这么脏，姐姐长得漂亮，谁都想潜规则你，女人也不例外。”
    秦郁欢内心是赞同这句话的，不过她还是认为自己长得不够漂亮，真要漂亮到一个境界，早千八百年姿意看见的就该是她，何至于晚了一辈子才来“潜规则”她，天知道她盼一个姿意盼了多少年。
    不过这番话，她也只在心里说说。
    “说的也是，这些年，想潜规则我的人不少，捧着大把的资源来诱惑我，”秦郁欢恢复了平日里慢吞吞的悠闲状态，靠着有些咯的椅背，借此拖延时间，顺便从史念之那得到更多的信息。
    小天才每隔十分钟就会自动发送一个定位，那边也会给出极微小的震动来回应她。
    只可惜她只能感受到震动，对于每次不同频率震动的“暗语”有些理解困难，姿意也没告诉她这些震动密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也不后悔答应史念之跟她走出来，秦长平的死因是围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总要解惑的。
    在询问过李海真的意思后，她们俩这才跟着史念之上的车。
    “是谁？姐姐，你？！”史念之不可置信，她不相信超脱更胜谪仙的姐姐有朝一日会有被凡人玷污的时候，“是谁这么欺负你？”
    “嗯……难道不是帮你的人吗？”秦郁欢单手托着下巴，偏头看了史念之一眼，“我以为，是哪个潜规则我失败的人心有不甘，借你的手来逼良为娼了。”
    李海真：……
    秦郁欢对自己还真是能用的下词，逼良为娼都说出来了。
    “姐，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史念之指着后面那三个人，冷笑连连，“你以为姿意是什么好东西吗，这几个人，就是她派来的。”
    秦郁欢轻飘飘哦了一声，“是……老太太？”
    三人中为首的那人低沉嗯了下，“秦小姐，我们无意为难你，老太太的意思是，你要发展可以去国外，不必一直在国内，国外所有的资源，她都可以提供。”
    “只要我答应再也不出现在姿意眼前？”秦郁欢只听过姿妤被老太太甩五百万雇人抬着五百万快速跑路发家致富的故事，真是没想到，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老太太还是用的这招。
    “是的，”那人递出一张卡，“这张卡里有五百万，密码是六个0，是老太太的诚意。”
    “卡的户主名是……？”
    “是老太太的名字。”
    “那拿不了。”秦郁欢委婉把卡退了回去，“回头老太太起诉了我得还回去的，还的少了还要被人家说两年怒赚十几万。”
    众人：……
    “不会，请您相信，老太太愿意立下协议。”
    “嗯，写个自愿赠与？然后痛失五百万后上网怒斥我骗财，从此之后网上多了一个纯爱祖母担当季敏君女士？也不太能，老太太少了点东西，不会引起太大热搜。”
    众人：……
    李海真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
    唯有秦郁欢老神在在，甚至还有心情把玩着腕上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几位可能还不太了解这里的现状，先不提大额赠与有大概率能够被追回，银行卡的取现都是有限额的，五百万……取现过十万都得提前预约，让柜台留够现金的，估摸着我一百万都没取到，反诈中心先给老太太打电话了，再不然就是我已经吃到传票了。”
    所以这张银行卡，实在收不了，麻烦比钱还多。
    众人：……
    秦郁欢：“听说有境外不记名卡，老太太要是有诚意，应该多做点功课。”
    李海真小声嘀咕：“那你没准还得把钱洗一次，五百万对你来说就是多接几个通告的事，不值当。”
    就拿《成团》综艺举例，最开始，签约的时候，秦郁欢的配角剧正在热播，名气却没有那么大，出场费只拿了40万，是所有参赛艺人倒数的，而任旌作为出场费最高的人，出场费高达200万。
    换成现在的秦郁欢，拿不到和任旌同等的两百万，但中间档位的80-100万是可以谈下来的。
    这两个人都过分清醒和实诚，后面三个听命办事的人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秦郁欢在看似危险的环境里闲聊，还在赶路的姿意急的油门踩了又踩，从找不到秦郁欢开始，她就没出现过笑脸。
    甚至于……
    家族办公室的两个人原本是想和她同一辆车的，确保姿意的安全，结果被姿意用他们两个太重会拉低她的车速为由，丢到了另外一辆车上去。
    姿意则是开着一辆超跑，直接蹿出去了。
    零百加速两秒多，上了高速没一会儿，后头跟着的两个人就连姿意的汽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这下好了，除了看秦郁欢的定位，还得看姿意的，一旦姿意有偏离的情况，他们就要及时提醒。
    高速空旷，偶尔会遇上几辆半挂车，姿意心中焦急，恨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把秦郁欢现在坐的车给别了。
    奈何此刻的她只能看着距离自己数百公里远的定位无能狂怒。
    舒白竹什么时候不打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小姿，见一面，爸妈有话想让我转达。”
    “你说。”姿意的车速没有一点要缓下来的意思，语气不算和善，“听话只用耳朵，不用见面，你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姿意？”舒白竹不死心，“我想见你。”
    “你有病就去治，”姿意正是急的时候，平日里克制下来的脾气此刻山洪一般爆发出来，“回自己该去的地方，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来烦我。”
    哭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油门踩得更深。
    在临近下个服务区的时候，姿意习惯性看了一眼表盘，最后还是选择减速下了高速去加油。
    车子的保养总是有人在做，但他们不会让车时刻都处在满油的状态。
    她没想到的是，才进服务区，车就被人别了个结结实实。
    姿意面无表情盯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什么事？”
    “小姿总，有人想见您，万不得已。”为首者含笑对姿意赔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礼，怎么看都不像是带着善意来的。
    “你们是……舒白臻的朋友？”姿意对这个光头胖子稍微有一点印象。
    据说是开二手车行的，别的不多，就是车多，还有……朋友多。
    舒白臻不喜欢买正经车，最爱从二手车商那买一些非法改装，买回来自己还要再改一波，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这人。
    姿意记得这人，是因为上一世去警局捞舒白臻的时候，撞到这人的妻子半夜大着肚子去捞他，最后两个人在警局撕打起来，孕妇闹进了医院。
    提到舒白臻，在车上藏着的舒白臻就再也藏不下去了。
    他吊儿郎当地拉开面包车的车门，姿意最先看见的，就是他那一身紧身裤+豆豆鞋外带一条大花臂的精神小伙造型。
    “姿姐，我姐已经在路上了，你再等一等她吧。”舒白臻看了一眼时间，“就一个小时。”
    “我不答应，你是要在这里堵我了吗？”姿意已经把求救的信号发给了带出来的两个人，站在一众人中不流半点惧色，“阿臻，从小到大，我对你不错，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