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灯闭上眼，压下眼眶的湿意。
    她已经不记得她小时候看过多少次医生了。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到最后彻底绝望。
    她的心脏病永远不可能好，她的失声也永远无法恢复。看医生根本没有用，所有医生都说：
    治不好。
    他们已经尽力了。
    她永永远远，都不能再做一个健康的人。
    她是一个残疾人。
    如果没有毁容断腿这桩意外，姜灯本来也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彻底遗忘，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只是偶尔才会心脏病发，只是不能发出声音，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她一样可以和其他人正常交流，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后来厄运再一次降临。
    姜灯大半张脸都被浓硫酸腐蚀摧毁，她的腿骨完全断裂、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姜灯一直苦苦撑着的心理防线才彻底崩溃。
    现在重生回来，已经很好了。
    姜灯没想过还能有更好的结果。
    她真的能开口讲话吗？哪怕是模拟出来的、别人的声音……
    “阿玉。”
    周雾不知何时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包住她正在小幅度颤抖的手指，握了握。
    姜灯刷地睁开眼，抬头，对上周雾坚定柔和的目光。
    他朝她微微点头。
    姜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重新戴上了头盔。
    再次站到那栋富丽堂皇的城堡中，姜灯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抬起下巴，嘴唇蠕动了下：
    【你好。】
    不对。
    再试一次，声带在喉咙中震动的感觉……一定可以的，她现在的身体是健康的。
    姜灯右手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脖颈。
    用力，再用力……
    姜灯闭了闭眼，深呼吸，憋着一口气用力大喊：
    “你好，我叫姜灯——”
    “姜灯——”
    “灯——”
    陌生的、悦耳的、响亮的女声回荡在城堡中，带起一连串回音，飘进姜灯的耳朵。
    她感受到喉咙和胸腔的震动。
    她居然真的发出声音了！
    姜灯欣喜若狂，不停重复刚才的那句话，确认不是幻觉，自己真的可以发出声音后，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然模糊。
    又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姜灯眼前突然出现一行提示：
    【您已退出游戏。】
    世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姜灯听到周雾叫她，隔着头盔传过来的声音闷闷的：
    “阿玉，很晚了，我们先睡觉吧，明天再玩也一样的。”
    姜灯猛地把头盔取下：
    【我刚才真的能说话了！你知道……】
    话说到一半，姜灯欣喜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渐渐转为失落。
    现在，又不行了。
    回到现实世界，她又发不出声音了。
    周雾在她额上亲了口，俯身抱她起来：
    “嗯，阿玉，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宝宝先去睡觉，好吗？”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姜灯没留意他的动作，手里还抱着头盔不撒手：
    【我刚刚怎么突然就退出游戏了？】
    【我还没玩够呢，你不知道，我刚刚在里面真的能说话了，我还录了音，但是不知道怎么导出来。】
    “不知道，可能是没电了吧。”
    其实是他担心姜灯沉浸在里面太长时间，从小白那边让她强行下线了。
    周雾把她抱回主卧床上，拿手机在头盔外壳碰了碰。
    叮当一声。
    “好了，录音传输完成。”
    周雾勾唇，拿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真的？】
    姜灯立马放下头盔扑过去要抢手机。
    周雾已经手快先一步拿高，点击播放了。
    是一串轻柔的哼歌声，断断续续，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人，控制不好音量，声音时高时低，但很好听。
    “宝宝，这是你的声音吗？”周雾眼睛蓦地弯起来，“真好听。”
    “阿玉好厉害，这么快就会唱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