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险，能活着回来的将士实在不多，主将若是仁德，大家的日子还会好过一些，若是跟了个狼心狗肺的主将，这辈子也就看到头了。”
    “很多人上战场也是为了让家人过得好一些，或者是凭着战功给自己搏一条未来的出路。一个将军，除了有领兵作战的才能，还需要能谋划人心。”
    顾昭惜无意识的搓着手串，给张大人讲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顾行简当时没有任何领兵作战的基础，全凭着一腔孤勇就去了，好在手下的兵都是好的，军营中的那几个老人也愿意看在他是皇子的身份多多照料。
    第一次得胜归来，顾昭惜看着自家兄长身上的那些伤，泪如雨下。
    顾行简也不是那种有事情会瞒着妹妹的人，也非常乐意给他讲战场上的一些战术以及如何收拢人心，从一拳一拳打出来的地位到实打实的战功开始讲起。
    顾昭惜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思考怎么做才能让生长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概率会更高一些。
    于是她开始试着经营。
    当时的自己还和沈谨言有婚约，而且这份婚约也是皇帝默许的，所以她便借着这个机会经常出宫走动。
    开办了救济堂，也清点了自己手下的铺子。
    顾昭惜从小到大都不是那种金尊玉贵，只知道养尊处优的公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治国的谋略也是跟着太子一同上课养出来的，就连嫁到沈家之后如何管理宗族、平衡后宅、管账都一清二楚。
    于是，当时还是长公主的她在拥有金钱基础和皇室身份，还有名正言顺出宫的理由的情况下，开始开铺子，扩大规模，开分店。
    救济堂中收容了大部分沈家老兵，这是当时京中人尽皆知的，也是为何当时沈谨言带着心爱之人过来退婚时，百姓之间的声誉会一边倒的原因。
    但是顾昭惜没让旁人知道，除了那些沈家老兵以外，还有她兄长的士兵。
    战死的士兵能够得到朝廷按照正常流程发放的抚恤，但是顾昭惜清楚，这些钱经过那些官员层层下发，真正能够到那些士兵家眷手中的数额不过寥寥无几。
    底层百姓之间是瞒不住任何秘密的，时间一长，大家对于当兵自然深有抵触，就算上了战场也不一定会按照主将的吩咐，会想着如何才能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
    她没有心思去照顾到所有将士，但是但凡跟着顾行简的士兵，她派了专人为其登记造册，若是将士战死，长公主府会单独出一份抚恤，不经过朝廷，直接送到战死将士们的家眷手中。
    虽然没有办法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来，但是这些士兵的家眷都会得到非常好的照顾。
    她的铺子会优先为这些人提供活计，她会安排医馆的大夫去看望他们，给家中的老弱病残无偿诊治，给他们开药直到他们恢复。
    逢年过节的时候，这些人家会拿到一些米面肉粮，虽然朝廷定下来的赋税他们照样还是要交，但是长公主府会为他们承担一部分，确保他们后半生能够好好的生活。
    若是家中有子女，长公主府在京中办的所有学堂会免除这些子女的入学费用，虽然当时没有办法改变寒门和士族之间的差别，但是却在原本不公平的基础上给这些人提供相对的公平。
    最初这些人可能会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但后来受益者会将自己所享受到的一切一传十，十传百的告诉更多的人。
    那些人也清楚跟着谁才会有这样的待遇。而原本就跟着顾行简的人，定然心甘情愿的为了他死战。
    相对的，在京城中自己铺子也开得越来越好，毕竟那些将士的家眷是记恩的，也知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有长公主殿下和二殿下，才有了他们的活路，自然在做活的时候都勤勤恳恳，心里念着顾昭惜的恩情。
    这就成了顾昭惜用钱铺垫人情，用人情生钱和对顾行简的忠诚的基础。
    除了那些将士，顾昭惜还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
    她施舍出现的那些钱财从来不图回报，卖身葬父，卖身葬母，天灾人祸赶过来的流民，身世可怜的，家境清贫前来赶考的，几乎都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但这种事情倒不用长公主殿下亲力亲为，她身边的人就会顺手帮忙做了。哪怕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回报，顾昭惜就觉得值得。
    这些都是顾昭惜给顾行简铺的退路。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兄妹二人日后在夺嫡的时候真的输了，首先兄长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跟着他，然后兄长离开京城无论在哪处，都能有翻身再起的资本，最后在关键时候一颗棋子甚至可以翻盘。
    比如，如今在后宫中华妃娘娘身边最信任的掌事宫女，不就是她顾昭惜的人么？
    以至于她能够随时随地了解华妃一派的动向。
    张大人听到这里的时候后背汗毛发麻，顾昭惜也是有耐心能够下这样一盘大棋。
    顾昭惜倒是没觉得有多不妥，她所做出来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等价交换的，她最初就没想过去争夺当下的一切，也认命了。
    毕竟她的性别就不占什么优势，母后向着太子哥哥，外祖父一家又是将她和二哥当成太子的垫脚石。
    无论是被送到草原和亲，还是嫁给朝廷中任何一个臣子，想方设法为太子哥哥拉拢助力都无所谓，谁让自己是公主呢。
    但是偏偏出现了个变数，顾行简脑子抽风了一样为了她这个带不来任何好处的妹妹，硬生生的搏出了一条活路。
    她就只能去争。
    “张大人莫不是觉得我心思太深，无论见到谁都会想要去算计一下？”顾昭惜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并不在乎楚长宁那边的战局，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折损了多少人。
    张大人慌忙摇头。
    “也是。”顾昭惜给他推了一盏茶过去，“若是大人当真觉得孤心性凉薄，此时也不会选择和孤一同坐在城楼上，恐怕早就将孤的消息传回京城了吧。”
    “殿下何出此言？当初若是没有殿下帮臣，只怕臣春闱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