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行也在犹豫的话该不该问，二殿下究竟有什么秘密才能让顾昭惜和定国公不顾忌还在皇宫里就变了脸色，比起日后因为此事出了什么纰漏，顾昭惜怀疑到自己身上，还不如先问了出来。
    顾昭惜沉默了一会儿，“把柄么……日后无论何时，我们那位国公爷若是说了些不好听的，你也不必在意、不必听，替孤杀了他便是。”
    沈慎行瞬间就明白过来了，顾昭惜这是还没清醒，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殿下。”
    “我没疯，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出的任何有损兄长名誉的话，”顾昭惜睁开眼，神色慵懒。
    “你用计让柳寒江囚困你，逼迫顾安怀疑我，引我对他动手一事，我不怪你。”
    沈慎行一愣，她竟什么都知道……
    “为了赢，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没问题，利用我也无所谓，但是不要用兄长做你的筹码。”她伸手轻轻的捏住沈慎行的下巴，稍微用些力向上抬，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望尘，要乖。”
    沈慎行僵硬的点头。
    定国公回府的时候，白怀瑾正在书房里读书。
    他见到定国公后有些惊讶，平日里祖父一般不会来见他，如今这是怎么了？
    “祖父。”
    定国公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细细的将今日陛下封顾昭惜为皇太女这件事情说了。
    白怀瑾并不意外，那天在亭子里顾昭惜就已经透露出了要争储的意愿。
    “顾昭惜要你。”定国公总觉得心里不安。
    白怀瑾皱眉，“皇太女殿下何意？”
    “今日早朝陛下已经决定重开科举，因为这次科举闹出了苏老太傅的那件事，所以形式要重新改。她要你代表世家的新一代力量，参加殿试。”
    定国公还是不愿意让白怀瑾这么早就入仕，但又不敢和顾昭惜赌谁更疯。
    科举结束后，寒门和世家会各选出前二十名参加殿试，由陛下等人亲自考核，确保整个考核流程公正公平。
    顾昭惜要白怀瑾是因为尽快让寒门和世家分庭抗礼并不现实，所以要世家出一个德才兼备的，在殿试时能够确保压过寒门，也是作为让寒门那些年轻血液超越的靶子。
    “祖父不必忧心，孙儿愿意去。”
    白怀瑾对于这种事情想得很开，总不能一直依靠祖父的庇护，等到新帝登基之后再入朝。
    新帝若是顾昭惜或顾行简之中的一个，他拖到最后再入朝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若是顾安或者顾恒，他们二人都有母族，说是提拔还是任用，也都轮不到他。
    哪怕定国公府的余威尚在，只能保证自己平安富贵的过完下半生，若是像顾恒这种气量狭小并且不容人的，恐怕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世家就是定国公府。
    所以顾昭惜并没有开玩笑，她现在要自己站出来也是给定国公府一个机会，的确是在顾念情分。
    “祖父也老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便去吧。”定国公叹气，他的外孙外孙女和孙子个个都是有能力的，一直以来，他都奉行弱肉强食的培养方式。
    太子自是不必说了，嫡长孙也是倾尽全族的资源养出来的，本来剩下的那些子嗣也都是太子和嫡长孙的资源之一，可是谁能想半路却杀出来了顾行简和顾昭惜。
    这两个孩子让他彻底看走了眼，以至于折损了太子，现在还死压着嫡长孙。
    白怀瑾从定国公手里接过一枚药丸，服下以后通体出汗，又泡了药浴，换上了一身衣裳，之前的病容彻底消失，继承了白家祖传的好相貌，一整个翩翩公子。
    “公子，皇太女府前排了太多的人。”白怀瑾身边的小厮一脸为难的回来了，按理来说他们公子是皇太女的表哥，总不至于排队，但去之前公子再三嘱咐不能失礼。
    如今顾昭惜已经成了皇太女，又得了陛下如此庇护，朝中很多官员都开始行动了，安排府里的人来给顾昭惜送礼，别管顾昭惜收不收，都是一份心意，最好能混个脸熟。
    结果就是送礼的人从府门口一直排到了街角，他们排队的话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无妨。”白怀瑾这时候已经下了车，因为之前一直抱病在府，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认识他的长相，此时也不怕引起什么轰动，“下车，我们跟着等等就是。”
    小厮没敢说话，但还是将车上的斗篷取下来，被白怀瑾笑着拒绝了。
    排到他们的时候，管家老孟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贵客，这边请。”
    他让手下的两个管事的接待其他送礼的人，将礼物和送礼人的名字登记造册，然后亲自引白怀瑾入府。
    “劳烦了。”白怀瑾示意小厮跟着把礼物放好，自己则跟着管家进府。
    顾昭惜正听顾浅抚琴，“力度不够，听起来较为粘连，想弹好这曲子还是要再练练手指的力度。”
    “姐姐，晚上我们要……”顾浅刚一转头就看见了白怀瑾，记得这人是定国公府那位常年卧病在榻的世子，不过今儿看着怎么这般……康健？
    “两位殿下，有贵客。”老孟笑眯眯的介绍白怀瑾，话音刚落，谷雨便端了些点心和茶水过来，还贴心的换了一套新茶具。
    白怀瑾笑了笑，对着顾浅行礼，“怀瑾见过六殿下。”然后才看向顾昭惜，“恭喜表妹了。”
    顾昭惜并不意外他会来，跟聪明人说话最轻松了，“表哥这是痊愈了？孤府里有医者。”
    “到了该好的时候自然是好了的。”白怀瑾从善如流的坐在顾昭惜对面，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表妹需要怀瑾在殿试上出现。”
    白怀瑾虽然为了表示亲近叫顾昭惜‘表妹’，但是自称的时候却不敢用‘表哥’。
    “现在民间很多寒门学子认为世家子弟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父皇虽然需要扶持寒门，但却不能伤了世家的心，需要一人在殿试上证明世家的实力。”
    顾昭惜三言两语的将白怀瑾的定位说清楚，“这件事情托表哥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表哥若是能够在殿试上夺得魁首，也能借势入朝。若是人外有人，表哥也能随了国公的愿，做个富贵闲人。”
    这次殿试对白怀瑾来说的确是个机会，他自问不逊于任何同龄人，拿下魁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若是输了，整个澧朝的人都会知道定国公府百年底蕴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输给了个寒门子弟。
    定国公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他却已经知道了，只要输，别说入朝了，恐怕他日后会再无颜面出门，定国公府的败落也不过是一夕之间。
    “好。”白怀瑾微微笑着向顾昭惜举杯，“怀瑾定不负殿下好意，毕竟有难度才有趣。”
    他愿意接受这次挑战，不只是因为定国公府被皇帝盯上，如今已经无路可走了，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顾昭惜都是一样的人，身体里都流着白家的血。
    越刺激危险，就越兴奋。
    “那就劳烦表哥了。”顾昭惜抬眉，也在笑，“孤期待表哥殿试之时大放异彩。”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的很顺畅。
    白怀瑾从长公主府走出来的那一瞬间，顾昭惜就已经提前派人去向皇帝通信。
    重开科举一事很快就振奋了很多读书人的心，他们虽然非常好奇科举作弊仪式究竟是谁，但比起那件事情，能够重开科举，重新给他们寒门子弟一次机会更让人振奋。
    尤其是在皇帝允许的情况下，顾昭惜安排了人刻意去压制有关于苏太傅的消息，民间的舆论迅速得到平息，而且长公主府给那些寒门学子安排了在京城中的食宿，叫好声也逐渐多了起来。
    在皇帝的允许下，科考重开之前，特地在京中的金玉楼设了一场以文会友的交流会，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考生都可以自由参加，交流的过程中不限主题，以打擂的形式进行。
    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缓和这次科考的紧张情绪，但实际上却是给所有的考生一个露脸的机会，若是有真才实学，自然敢于上台，勇于上台，间接杜绝了科举舞弊的情况，日后无论是笔试还是殿试的含金量也将会更高。
    这消息传出来之后得到了一片叫好，虽然世家有很多子弟觉得这种行为有些丢面子，但毕竟是陛下钦点的，但凡有些才华的都会去金玉楼露脸。
    白怀瑾去的第一天就成为了擂主，不愧是定国公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自从举办了这场交流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
    四天之内，没有人能够赢过白怀瑾。
    他的确做到了用自己的真才实学赢过了所有前来挑战的学子，从头到尾没有遮掩锋芒的想法，摆明了借着这次机会让所有人知道定国公府的继承人是个有能耐的。
    顾昭惜和顾浅坐在金玉楼对面的酒楼，三层靠窗户的上房。
    这间厢房位置非常巧妙，靠窗能将金玉楼内所发生的情景尽收眼底，特地为了顾昭惜留着的。
    从交流会开始的第一天到现在，顾昭惜每日都会早早的在厢房里一坐坐上一天，直到傍晚交流会结束才会缓缓的回府。
    她一直坚持在此，一来是担忧会发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情，白怀瑾真的让人打脸，二来是这次重开科举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她在确保没有有心之人刻意捣乱。
    今天顾浅忙完了自己手头的事，特地过来跟顾昭惜一同用饭。
    因为早就提前打过招呼，小二看到了顾浅就连忙将人引了上来，没敢耽误。
    “姐姐。”顾浅心情倒是不错，“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底下的那些人都在说定国公府出来的都是钟灵毓秀的人才，所有的风水都用在这一代了。”
    她自从搬出宫之后，整个人都开朗活泼了不少，“定国功夫未来的那位继承人可谓是大杀四方，无论是刻意想找麻烦的，还是真心实意想比一场的，都没人能从他手下讨到好处。”
    “世家大族贵公子的压迫感可不是在开玩笑的，我们今天吃什么？”顾浅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顾昭惜的对面，口渴了一路就等着在姐姐这里喝杯茶。
    顾昭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从袖口处拿出了一方帕子给顾浅擦了擦脸上的汗，“白怀瑾从小到大所享受到的教育资源就要比那些从学堂读书回来后还要帮着家里干活儿的寒门子弟高了不知道多少个阶层。”
    旁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顾昭惜却要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那个外祖父和母后对白怀瑾的照顾，他从小到大享受的教育资源甚至要比皇宫中的皇子还要好。
    光是启蒙先生请的就是卢敬之，为了避免出现纸上谈兵的可笑局面，定国公几乎每日都会和白怀瑾探讨朝中要事，别说是经过科举之后再入朝。
    哪怕当下让白怀瑾直接入朝为官，也不见得要比在官场十多年的老油条要差。
    “若是个酒囊饭袋，定国公也不会决心让他继承家族，若是真的输给了寒门子，恐怕不需要旁人说些什么，他自己就要从金玉楼上跳下来自我了断。”
    说完便安排小二传饭。
    “今日你也跟着看看，除了那几个已经提前站好队的，了解一下这些寒门子弟，看看有没有哪个是可用之才，抓着对方的弱点，提前招揽一二也好。”
    顾昭惜给她斟了茶水，还不忘记嘱咐她慢点儿喝。
    顾浅略微有些好奇，喝着茶水盯着顾昭惜看了好一会儿。
    顾浅印象中的顾昭惜好像从来都不介意身边的人培植势力和拓展交际圈子，比起把所有的人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顾昭惜更愿意看见大家变强大。
    “姐姐不担心我有一天会因为利益站在对面么？”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若是当真有那一天，我很高兴你能保住自己。”顾昭惜伸手拢了拢她的鬓发，眼里都是姐姐看待妹妹的柔和。
    还没等顾浅回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吵架的声音，“皇太女殿下特地吩咐了不让人打扰，贵人稍等一下，容小的去通传。”
    “传什么传！等你传完了黄花菜都凉了，赶紧给本殿下滚开！”
    顾浅皱眉，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顾昭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