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海棠正欲抱她的双手微缩一下,随即滞在空中,缓缓垂下时他视线紧锁问,“宋未雨,四年不见,不至于装不认识吧。”
早知道,就把头发染回黑色了,她肯定是不信他已满头白发,毕竟……眼前的她依旧乌发浓密,光彩照人。
还是,他手腕上的舍利没了,所以她生气故意不认他?
他还是像之前的几十年一样,先低头解释:“我不是想来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出差路过,所以顺便进来看看你……和陈放。”
他握着正欲开放的金黄色腊梅枝背光而站,傍晚绯色霞光铺满他的后背,连肩头也弥散着细碎的光线。
他说话时眉头微皱,稳重清朗的面容下藏着天生的悍然威势,加上高大的身材和身上那规规矩矩整套西装大衣,带来极重的压迫感。
但,那双眼睛却无比深情柔和。
宋未雨快看呆了,她擦擦唇边,还好没流下口水。
“先生您找错人了,我们家没有叫陈放的。但是我真的叫宋未雨哎,你认识我?”
此刻窗外头的光打在她琥珀色的眼珠里,轻盈透亮地像一汪清水,而她认认真真解答的模样,根本就不像说谎。
这副毫不设防、呆傻可爱的迟钝模样,傅海棠不是没见过。
那是她第一次失忆,两人在商场拐角时初见的模样。
傅海棠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她立马警惕地往后缩,不准他碰,又重复一遍:“先生,对不起我失忆了,请问我们之前认识么?还是你认识我老公?”
傅海棠没立马回答,眉头却皱得更深,眼神莫测地牢牢盯住她,思考她为什么又失忆了,又是什么时候失忆的。
她身体保持着戒备,但圆溜溜的眼睛却偷偷瞟向傅海棠手里的腊梅。
宋未雨轻轻舔了下唇尖,伸出指头点了点傅海棠手,巴巴地仰头看他:“这是腊梅。”
阳光把她眼中的小心思照得无处可逃。
傅海棠眉头微微舒展,淡笑中化解了丝常年跟随他的阴郁,“是腊梅。”
“我家门口也种的,但从来不开花…你在哪摘得?是附近么,可我老公说附近没有金黄色的腊梅呀,哎~他不会骗我吧?应该不会,我老公从来不骗我。”
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交流。
若是交流,她对陌生人说得未免太多了……
宋未雨继续傻傻地絮絮叨叨,眼睛就没从他的腊梅上移开,傅海棠掐下一朵正绽放的金黄色花朵,“伸手。”
她如获至宝得勾起掌心,递到他面前,眸光都开始冒星星,她拥有一朵腊梅啦。
可她不知,曾经她拥有一整片腊梅林,却不屑一顾。
傅海棠指尖似乎还带着北京城冬天的寒冷,他捏着小小的花朵触碰到宋未雨柔软的掌心时,感受到冷与热尖锐的撞击。
“先生,你手好凉啊…我给你做杯热咖啡,你坐这等我。”
宋未雨捧着掌心里香喷喷的腊梅花,低头用鼻尖深深嗅了下,才欢快地跑去吧台里,挑了她自己最喜欢的咖啡豆。
以往,她会问问人家喜欢喝深烘还是浅烘,让人家自己挑咖啡豆。
今天却自顾自把自己喜欢的口味强加给傅海棠,不知道为啥,总感觉他也会喜欢的。
傅海棠忍住心头的疑惑,贪恋陈放不在这一刻跟她独处的短暂光阴。
他挑了一个纯白色瓷花瓶,去接了纯净水,还熟练地按比例放了鲜花保鲜剂,这才把腊梅枝插进去。
宋未雨一直偷偷观察他,没忍住问:“先生你也懂插花啊?”
“不太懂,但是我妻子喜欢这些,她娇气又不肯亲手摆弄,所以这几十年倒是让我学会了。”
“那你妻子真幸福,你是要把这花送给她么?”
傅海棠点点头,“是。”
宋未雨三两下给他的咖啡液里勾勒出一只小麋鹿,递过去,“先生您姓什么?我请你喝咖啡,谢谢你送我这朵腊梅。”
傅海棠看了看杯里的小动物,上挑的丹凤眼染满笑意,“我姓傅,你杯子里画的这是…嗯…该不会是小麋鹿吧?”
宋未雨很兴奋,这是第一位看见这‘四不像’认出是麋鹿的。
“哇,傅先生您真厉害,比我老公强多了!哼,我老公也姓傅,他非说这是小牛呢……”
傅海棠刚端起咖啡杯,就被这句话硬控住四肢百骸,他僵硬地转向她,出口的语气无比哽咽晦涩,“你老公,也姓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