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忌知识记载的预言中,荧杀死了提瓦特的所有人。
荧为什么要灭世,原因尚未可知。
但预言与现状存在出入,很有可能表明,他们所处的世界早已在不知觉间,被某位末日归来的幸存者修改。
也许是空。
——以上南柯和纳西妲的所有推测,全部建立在“预言绝对可信”的基础上。
因此,调查提瓦特预言的信度势在必行。
“提瓦特的第一个重要预言,‘双星降临’已经实现,于是我筛选出了另一个尚未应验的预言。”
沙漠与雨林的交界处,百忙之中的纳西妲藉由兰巴里斯之口,向南柯传递此行的目的。
“关于‘枫丹会被洪水淹没’的预言。同样有关灾难,我从中感受到了与禁忌知识相似的神秘,假如连它也应验,我们或许不得不设法接触深渊教团,去和那位神秘血亲见上一面了。”
“如果发现线索,我会尽快用梦和你联系。”南柯对纳西妲说。
“祝你们此行顺利。”
纳西妲嗓音渐渐淡去,兰巴里斯眼中四叶印随之归无。
兰巴里斯醒过神,懵懂地环视四下:“草之王,离开了?”
“你也回桓那兰那吧,”南柯放下兰巴里斯,“旅途辛苦了,苗圃里的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兰巴里斯闻言,头顶的叶片微微耷拉,瞄了瞄南柯身后的人,才不舍点头:“那,兰巴里斯就,回家了。”
目送兰巴里斯消失在雨林之中,南柯才放下心转身。
散兵挎着行囊,木着脸抱着手臂在等她。
隔着一米远,散兵的身边,几缕纱幕随风飘拂,流浪者也正在望着她。
从须弥去枫丹,需要穿越须弥浩瀚的大漠,他被纳西妲派来护送他们。
“出发吧。”南柯淡笑,硕大的羽翼在她背后霍然展开。
以他们的脚程,算上休息所需的时间,到达枫丹边境需要两天一夜。
正值冬季,沙漠里没什么风暴,比上次南柯和卡维他们来这里时,视野好太多。
缺点是有些冷。
晚间扎营在一个相对避风的风蚀地,补充过水分和食物后,南柯拉着散兵又检查了一遍伤口,走出帐篷,看见流浪者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发呆。
听见她出来,流浪者抬头,目色复杂望住她。
“要进帐篷休息吗?”南柯顿了顿,向他走去,“国崩已经没事了。”
流浪者睨一眼帐篷,唇线抿了抿:“不用。”
刚才散兵故意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才不想进去受气。
沙漠中的星空明亮纯净,蔚为壮观,南柯走到流浪者身边坐下,放眼遥望远方起伏的沙丘和隐没其间的银河。
“还是无法接受和国崩的关系吗?”她问。
流浪者眼神闪烁,没有回答。
“他当时进梦里做的那些,是不想让你像他一样,被过去所困,”南柯斟酌言语,“那些过去束缚了他太久,他不想让得到同样记忆的你,也变得和他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才接受他的安排,留在了须弥。”流浪者咕哝。
当前生的往事涌入他的脑海,悲恸,悔恨,憎恶……
太多不属于他的陌生情感成为他的一部分,而唯独属于他的,无疾而终的思念被裹挟其中,却变得毫不起眼。
本来以为毫不起眼。
再次见到南柯时,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却又重新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但只是看到记忆就变得如此痛苦的他。
和切实经历了那一切的散兵。
更有资格得到救赎的人,显然不是自己。
“对不起,南柯,”流浪者压低斗笠,将神情牢牢遮在阴影底下,“之前我没有分寸,给你们添了麻烦……一直没机会道歉。”
南柯被他的话逗笑:“你给我们添了什么麻烦?”
流浪者嗫嚅:“当然是……”
很复杂的,感情上的事……
“国崩表现得不喜欢你,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但你不一样,你是无辜的,”南柯温声说,“反倒是我们应该道歉,他莫名其妙凶你,我也没有在一开始说清楚。”
“我指的不是这个,南柯,我……”
“喜欢”二字卡在齿关,没能脱口。
可恶。
流浪者恨己不争,咬了咬唇。
如果是得到记忆之前的他,一定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都是散兵那家伙的错……
“是什么?”南柯听他半天不出声,问。
流浪者攥拳,扭头生硬道:“……没什么。”
南柯略微感到头疼。
没听说得到记忆之后,流浪者也会患上和散兵一样嘴硬的坏毛病啊?
她印象里的自机角色流浪者,还蛮话痨的。
南柯思忖半晌,手撑在身侧,低头看进流浪者的斗笠:“流浪者,我能把你的帽子摘一会儿吗?”
“诶?”流浪者讶然。
“你介意的话,我就不摘。”南柯道。
流浪者垂头盯脚下的砂砾,缄默片刻,闷闷点头。
南柯小心近乎庄重,掀开修验者的斗笠,放置在另一侧的手边。
面容袒露在星光下的少年,似乎局促不安,长睫一眨不眨,半垂紫槿色的眼。
南柯抬手落上他头顶发旋,像爱抚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轻轻揉动。
“流浪者,你是个好孩子。”
是安慰。声调近乎喟叹,满满的温柔和感慨。
流浪者手指却一下子深深掐入掌心里。
她明明亲眼看见他在梦里展露本性,对散兵发出挑衅。
还说出这样的话……
流浪者不敢抬眼去看南柯的表情。
他想,他一定会忍不住,在她面前露出失控的丑态。
许久,流浪者感受着头顶的力度,脸颊微热,犹豫勾起胸前的天青色宝石:“南柯,你要看看我的神之眼吗?”
“可以吗?”
“嗯。”
南柯接过流浪者递去的宝石。
沉甸甸的,温润微凉。
她举过头顶,映着星空细致观察。
此时,流浪者才终于敢侧目,正大光明去注视她的脸庞。
柔软清秀的眉眼,侧脸弧度流畅而瘦削。
黑色的眼眸,倒映着星空与宝石,纯净又明亮。
让人心起波澜。
心旌摇荡。
心生知足。
喜欢上这个人。
一定一定,永远永远。
不会是坏事。
流浪者稍稍鼓起了勇气,张口:“南柯……”
“你们还要聊多久?”
帐篷里忽而钻出一道声音,声线淡漠打断正好的气氛。
南柯回头,看见散兵掀开门帘走出来,讶异:“国崩?吵到你了吗?”
散兵不冷不热轻哼一下,瞧见她手里的神之眼,眼梢一横,落到流浪者脸上。
视线相撞,流浪者眼底也瞬间发沉。
但紧接着,他仿佛要握住南柯的手似的,抬手在南柯手心轻轻停顿一下,拿回了神之眼。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霸占了南柯太长时间。”流浪者露出一脸歉疚乖顺,笑道,“南柯,你也去休息吧,我会一个人好好守夜的。”
散兵眉心霎时拧成麻花。
这家伙……!
“我也来守夜。”
南柯正要开口,散兵猛地语气很重地打断了她。
“没问题吧?”
他甚至阴沉着脸横她一眼。
像是她如果胆敢有异议,那双眼睛里马上就会射刀子出来似的。
南柯睨了眼流浪者,颔首起身:“那我就去休息了,你们要是累了随时叫我,我来替你们。”
“国崩,”经过散兵身边时,南柯叮嘱,“别再和流浪者起冲突了哦?”
散兵心头火起,忍着没搭理她。
等身后人钻进帐篷,散兵才看向慢悠悠拾起斗笠的流浪者:“当我死了么?”
“请别说让南柯伤心的话,散兵阁下,”叮叮当当的,流浪者调整好斗笠,望向他,拿捏的轻声里没几分真心实意,“我们不都一样,是不老不死的人偶吗?”
散兵敛起眼尾,目露森寒。
盯了流浪者片刻,他忽然挤出一丝满含笃定的兴味,转身坐在石头上看起星星:“算了,随你。你要撩得动她,也算你的本事。”
“那我就提前感谢你的祝福了。”
流浪者抚过胸前的神之眼,笑得礼貌。
眼珠转了转,他又道,
“啊,对了,散兵,长夜漫漫很是无聊,不如你再表演一次那个吧——‘巴尔泽布,我已登神’?”
有人保持着冷酷的姿势。
后槽牙哗啦啦地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