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绘琉璃的穹顶。
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
错位的光斑从净琉璃工坊顶部透落,流溢在中央圆台半身下嵌,俨然威严的机神体表。
南柯被一名凯瑟琳反剪手臂,押到正机之神的面前。
另一名走在她身后,双手捧持缠绕电光的肋骨。
最后一名推上净琉璃工坊的大门,看守在外。
“明知须弥有两席执行官,却只提防博士,把我当作空气,”
坐在正机之神肩头的少女灰发湛眼,垂首瞧着南柯,偏了偏头,将额角轻轻贴在正机之神的脖颈,
“真让我沮丧啊,伽拉泰亚。”
“请不要沮丧,我亲爱的桑多涅。”生硬的机械音从正机之神头部发出。
和散兵操控的正机之神不同。
这台机械模拟了人类女性的身形,更为高挑,也更为纤细。
和南柯上一次与桑多涅对战时,桑多涅使役的无面人偶一模一样。
“桑多涅!”南柯被凯瑟琳拧住手臂关节,几乎不能使上力气,不甘看了一眼前面凯瑟琳手中的肋骨,抬头盯向少女,“你抓我来干什么?!”
“真是个蠢问题。”桑多涅动了动脑袋,坐直,“南柯,从你进入须弥城,我的孩子们就在盯着你,你应该记得上次见面,我问过你,你是从哪里得到黄金的技术吧?”
凯瑟琳上前,将捧着的肋骨置入正机之神的手心。
南柯呼吸一紧。
机械臂弯曲上抬,将肋骨送至桑多涅眼前。
桑多涅拿起肋骨,仔细端详:“你身边那只人偶,是你的造物,还是坎瑞亚的遗物?”
她猜出散兵的身份了。
南柯没回答,桑多涅也不着急逼问,转动肋骨在胸前比划,唇角轻扬:“你知道么?要制作一个娃娃,除了皮囊,还需要骨架,以及更加内在的东西,人总谓之记忆,或是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灵魂。”
桑多涅将肋骨放在膝上,扬起头,仰望正机之神冰冷的面孔,
“南柯,如果你想要制作一个娃娃,唤回一个有灵魂的‘人’,除了成为神明,还有别的方法吗?”
“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南柯沉声说。
“又是这种论调,令我失望,”桑多涅轻轻摇晃脑袋,垂至脚踝的灰发宛如木偶半透明的提线,在稀薄的光线中丝丝缕缕,一同摇摆,“我特地让你来,不是想听你说和博士一样的话的。还是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吧。”
桑多涅叹了口气,靠回正机之神身上。
她闭上眼睛,卷曲睫毛盖住苍白的下眼睑,四肢也可见地完全放松,像是一秒之间累极,陷入了沉睡。
脱力的桑多涅从正机之神肩头滑落,后者恰到好处地张开手掌,将她温柔接住。
“‘我抓你来干什么’,”接着,正机之神一边将桑多涅托起,一边发声,“皮囊早已缝补得当,我还需要一副骨架,那构成不死不灭人偶的特别质料,以及一个能与之相匹的,稀世罕见精灵种的灵魂。”
机械,皮囊。
再愚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异样。
“你才是桑多涅的真身?”南柯瞪圆眼睛,再次挣扎。
肋骨在正机之神手里,她必须拿回来才行!
“不,桑多涅当然是……”正机之神头部的驾驶舱板向外翻转打开,黑色的肉质触手蠕动而出,裹缠桑多涅拖入舱内,“……我亲爱的姐姐。”
不同于伽拉泰亚曾经无五官的面孔,正机之神的双眼缓缓闪烁,流露虔诚与疯狂。
南柯浑身一震。
这绝不是提瓦特的东西。
深渊的魔物,竟然僭夺了神明的席位?!
肋骨还留在正机之神的掌心,触手试图触碰,被其上缠绕的雷元素一激,又识趣地缩了回去。
舱门关闭。
正机之神倾手,肋骨掉落,重新回到下方凯瑟琳的怀中。
与此同时,工坊门外响起重物相撞的巨响。
“时候到了。”正机之神说。
工坊角落一道暗门开启,压制南柯的凯瑟琳松手,和带着肋骨的凯瑟琳一同向正机之神微微鞠躬,向暗门中走去。
“把肋骨还给我!”南柯立刻起身要追。
“不行。”机械臂轰一声砸落在她脚前半米,地面四分五裂。
南柯心悸止步,身体被正机之神另一只手抓起。
“把它还给你,你又像上次一样人间蒸发,我该去哪里找底牌呢?”
正机之神将南柯托举至高处,语调隐有戏谑。
南柯全身被冷得发寒的五指紧紧拘束,只能眼睁睁看两名凯瑟琳走进暗门背后,门扉紧紧闭合。
“你的底牌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咬牙。
要是她还有元素力。
哪怕只有一点,至少也有反击的余地……
“使用人质也是一种手段。”
高度继续抬升,堪堪接近穹顶的彩窗,正机之神摊开手指,指尖钻出数条触手,环绕南柯黏连在玻璃,互相纠缠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半球。
正机之神收手,南柯整个人随之失重,跌落在触手织就的牢笼中。
冰凉紧实的肉质表面一层薄薄粘液,皮肤触碰,阴冷即刻沁入骨髓。
南柯毛骨悚然。
她爬起来,空间狭隘得不容站立,只能堪堪跪坐。
光线透过上方的玻璃落下,折射进触手,依稀带有透明度,仿佛一层膈膜,透出脚下正机之神备战的姿态。
少顷,大门轰然倒下。
金色剑光闪入视野。
是荧。
新式虚空终端悬浮在荧的脑侧,在荧身后,纳西妲和派蒙严阵以待。
缀在最后的是一道黑色身影,振袖轻盈,紫发昳丽,拖着业已报废的凯瑟琳,缓缓步入。
南柯什么也顾不得,趴在牢笼底部,十指深深嵌入黏腻的触感中:“国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