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还不止是这些钱……”秦苏怡由于也不太了解，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家业大了，桃子熟了，难免就有人惦记上了。”
    “啊？谁的胆子这儿肥，竟然打起咱福海集团的主意来了！”冯部长虽然帮禹若冰和秦苏怡掌管着集团的钱袋子，动辄就是几亿几十亿的进出流水，也见过一些小贪行径，但她毕竟站位不高，若不是秦苏怡的提携，这会儿怕是还在市里的福彩中心拨弄算盘珠子呢，所以她才没有那个眼界，对此不甚理解。
    秦苏怡摇头苦笑着说:“连我也弄不明白呢。不过，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作为集团财务部长，必须把好关，不符合财务规定的坚持原则。往后惹出天大的事，都由我和董事长给你们顶着！”
    看见秦苏怡严竣的脸色，冯部长毫不迟疑地说道:“咱不说那些‘为了集团的利益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假大空话。身为集团财务主管，我晓得这职责分量和财务原则的。万一有疏漏给集团造成巨大损失，我这辈子也会跟着玩完了。您和董事长放一百个心好了！”
    然而，她绝对不曾想到，事态的发展竟然会是那样。
    双城开发区那边，徐文强与肖崇伟迎上了第一个回合。
    翌日，肖崇伟派手下一名副处长过来，交给徐文强一份表格，态度倨傲地说道:“这们我们反复研究后确定的世界各国对华基本态度的排序名单，肖司长让你们照此办理即是。”
    徐文强接过名单一看，眉头紧皱起来。那是一份几页厚的表格，全球两百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一个不漏地列在表中，并且按照“友好”“比较友好”“中立”“不太友好”“不友好”分成五类。这份表格就是在a4纸上打印出来的，既没有编制部门全称和公章，也没有“制表人”“复核人”或“审批人”名字及签字。他对送来表格的那个副处长说:“这份表谁都可以做出来，既没有发文部门的公章，也没有领导签字，我怎么敢拿这样的东西作为出口药物价格下浮的依据？”
    来人恼了，板起脸来训斥道:“我亲自送过来的，还能有假？还要不要我把身份证和商务部的工作证拿过来给你?？还是要司长亲自送到你面前才作数？”
    “就是照您说的做了，还是做不得数。”徐文强也有些恼了，硬梆梆地顶撞说:“您是领导，自然应当晓得，不是红头文件，没有法律依据，我是万万不敢执行的。”
    双方在徐文强的厂长办公室吵了起来。此时快到中午吃饭的点儿了，而药厂的办公区和供领导就餐的小包间餐厅仅有一墙之隔，协调领导小组的京都官员们陆陆续的上了楼，厂部这边的吵闹声自然传到了隔壁。肖崇伟和马东君俩司长皱着眉头走过来喝斥道:“吵什么吵？一个厂长，一个处长，吹胡子瞪眼的成何体统？”
    “司长，他说咱们给他的评估表没有法律依据，是胡编乱造的。”那处长恶人先告状，断章取义地当面扯淡。
    “他胡说！司长，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徐文强开口辩解说。
    肖崇伟沉下脸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冷冷哼道:“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我……向他反映说，这份表既没有红头文号，也没有发文或制表部门的公章，连领导的签字也没有，我们没法拿来作为出口药物降价的依据啊。”徐文强汇报说。
    “嗬嗬，你是说，肖司长亲自拟定的这份表格，竟然是‘三无’产品喽？”一旁的海关马东君副司长好像唯恐天下不乱，添火浇油挖苦道。
    “我……我……”徐文强的嘴巴蠕动了几下，终于没有憋下这口气说道:“不符合规矩的东西，就是不能拿来做依据！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外国客户们即将来谈判了，实在不行，我宁可不谈不出货，也不敢做那没有凭据的事。到时候，耽误了外贸出口，可没有我的责任！”
    “你……你们简直要翻天了！把你们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们是怎么让下属办事的？”肖崇伟简直是气坏了，把那份表朝桌子上一摔，气冲冲地吼道。
    “对不起，董事长和总经理正在鱼台村的集团总部那边接待外商呢。听说靳市长也作陪。您说的外事无小事，要他们来，也应当接待外商后才能过来吧？”徐文强冷冷地回答说。
    看见俩司长不吱声，他又补上几句说:“领导，俺这董事长可不是白吃干饭的。他在大学行政学院教授过《行政公文应用写作》。俺这在往来公文上较真，就是他教的。想必您在这方面说不过他的。领导们还是先吃事再议事，饭菜凉了那味道可就差了哦。”
    俗话说“骑虎难下”，倘若有人给铺了台阶，却偏偏还要骑在虎背上装英雄，那人不是傻子就是鬼迷心窍。肖崇伟听徐文强这么一说，便放下架子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吃吧。”
    吃罢饭，肖崇伟接过那副处长端过来的茶杯，似无意又似无意地盯着玻璃杯里上下浮动的茶片，不经意地问道:“徐厂长，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才比较妥当？”
    徐文强往前稍弯身说:“很简单嘛，按照公文的行文格式做就行了。您编个文号，用国家协调领导小组的红头文件纸把表格放进去，并标明制表人、审核人和有效时间，您签发给我们福海集团仙照中药厂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你们就照办？”肖崇伟有点儿不太相信。他长期在国家机关的职能司里任职，国家部委对外行文通常是由办公厅处理的，各司极少有直接对外发文的机会，因而别看从政多年，却对行政公文行文的规矩并不清楚。
    于是，他侧过身来对副处长说:“听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他哪里晓得，正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专横跋扈，让自家已经触犯了政治律条，从而陷入深沼之中而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