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拜年话的寒喧过后，话头逐渐转到正题上来。只听这位副市长问道：“赵市长，听说你昨儿下午发了好大的脾气，大过年的生哪门子闲气呐。”
    赵志豪一愣，心想是谁碎嘴子传的这么快呐？昨天下午他只对秘书长和市民政局长俩说起要严查渎职的事，还答应让大家好好过个年，待到年初二再办这码子事。哪料到才过了一夜，那事儿居然传到副市长的耳朵里去了！这究竟是咋回事？
    他哼了一声说：“我咋能不生气呐，一百个亿啊！人家好心好意地要在咱琴岛注册一个公益基金会，这一百个亿能为民生办多少事？偏偏民政局的接办人连寻思都不寻思，就让人家吃了闭门羹。结果，让仙照拣了个大漏，平白无故地得了一万多套专供中高级人才免费住的高档住宅。你说气人不气人？”
    副市长点头说：“年轻人缺乏办事经验，遇见这种事加以拒绝对也在所难免。再说，她也不是乱作为，拒绝立项也是有法可依的嘛。嘿嘿，您也消消气，让他们严查自纠，汲取教训就好了。”
    这话里有话哇！赵志豪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试探问道：“看样子你是来为民政局和那个经办人说情的了？”
    “嘿嘿，民政局的那个经办人背景有点儿复杂，上面有人让我来求个情，望您高抬贵手……”副市长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来意。
    “嘻嘻，背景有些来头吧？能否让我知道一点？”赵志豪笑了。他自己是从国家部委外放任职的，凭着官场经验，估计求人说情的也不会超过副省部级，不然也不会降格让副市长来出面。倘若官位还大一点儿，也许会亲自打招呼了。
    副市长有些为难，仰脸看到赵志豪那坚毅的神色，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最后才下决心说道：“嗬嗬，说来您也熟，就是您的前任、现在的郭仲雄副省长……嗯嗯，那个经办人是……郭副省长夫人的远房外甥女……”
    “噢，这关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至少三竿子挨不到边呀。”赵志豪暗自松下一口气，对这位副市长说：“这事儿我晓得了。不过，你也晓得，我已经发话让他们调查整肃，总不能朝令夕改吧？待他们调查完研究处理时，我再定夺。”
    赵志豪抬头望了望客厅一隅的欧式大立钟，然后端起了茶杯说：“请喝杯茶再走。”
    这是下逐客令呐。虽说这“端茶送客” 是古代的惯例，说的是来客相见，仆役献茶，主人认为事情谈完，便端起茶杯请客用茶。来客嘴唇一碰杯中的茶水，侍役便高喊：“送客！”主人便站起身来送客，客人也自觉告辞。这个典故源于清代末期朱德裳《三十年见闻录》的记载：据说，一个新上任的县令于炎夏之时前去拜谒巡抚大人，按照礼节下属是不能带扇子的。而这位县令却手执折扇进了巡抚衙门并且挥扇。巡抚见他如此无礼，就借请他脱帽宽衣之机把茶杯端了起来。左右侍者见状，立即高呼“送客”。县令一听，连忙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抓着衣服，很狼狈地退了出去。从此，清代官场上訧盛行了这种习俗——“端茶送客”。 如今虽说早已经是新社会，古时许多旧习俗早已摒弃，但是不少官爷对这个官场习俗还是懂得的。尽管这副市长还想多说几句，但是见此状况也只能缄口不语，端起茶杯轻啖一口，放下茶杯便起身告辞。
    “僈走。哦，把带来的东西都捎回去吧。你是晓得的，我从来不收受礼物的，咱俩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让我破例哟！”赵志豪客气地说道，并亲自帮着把那副市长送到门厅处。
    待到副市长的车开走后，他的眉头皱起了一个疙瘩。回到客厅，他打了个电话给秘书长：“你晓得民政局那个拒绝基金会登记的经办人是什么情况吗？”
    “嗬嗬，你是听到什么风声怀疑她了？”秘书长笑着说：“我到民政局去了解情况时，见到过这位美女。嗯，长的不错，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女。应该属于冷美人类型，态度挺傲横的，倘若不是局长陪着我，而且说明了我的身份，她对先走进去的我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噢，她是什么职务？”赵志豪问道。
    “市民政局社会组织处的副处长。”秘书长介绍说：“负责像基金会、各种协会和学会等非政府组织、志愿组织的登记注册和管理，闲职一个。我进她的办公室时，她在兴致勃勃地在电脑上玩‘连连看’电子游戏呢，嗬嗬。”
    “嗯？还有什么情况？”赵志豪皱了皱眉头问道。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在上班时间是严格禁止玩电脑游戏和用qq、微信等聊天闲扯的，一旦被发现，轻则要被调离岗位，重则还有可能被降职或解聘。这个副处长虽说只是个行政正科级干部，难道她不懂么？
    “哦，只是听说尚未核实，她在六七年前还只是市政府宾馆的服务员，是郭副省长在市长任上时慧眼识珠，既是老乡又认了干女儿，并且把她调到民政局，从收发员干起，很快就提到了现在的位置……”秘书长说道。
    “等等，刚才副市长过来说，这个人是郭副省长夫人的远房外甥女，怎么又成了干女儿了呢？”赵志豪从中察觉到猫腻，便嘱咐秘书长细查一查。
    “这……”秘书长有些为难，但是脑袋瓜子一转，还是没有拒绝。
    琴岛市官场上这场看似不大的“风波”，禹若冰他们全然不知道。不过，即便是晓得了，基金会的事也早已经是木已成舟，人家再怎么折腾，也与他们无关。
    大年初二的早晨，高速公路上的车并不多，待车子下了高速
    路口，司机转过脸来问道：“董事长，先到哪儿？”
    禹若冰略一沉吟，吩咐说：“还是先去药厂吧。也该给甄司长他们拜个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