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呵呵,奴婢哪还有什么门可灭呀?姜......太后娘娘,奴婢全家早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哥哥,也死了,被祁翀害死的!还有薛爷爷,也被他害死了!我恨他!我就是要杀他!将他碎尸万段、碎尸万段!”荣庆歇斯底里地喊着,表情狰狞恐怖。
元瑶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荣庆那熟悉的面容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你为何如此憎恨陛下?薛尚是得急病死的呀?”姜元瑶诧异地问道。
荣庆立即反驳道:“不可能!薛爷爷说了,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死了,那就是被祁翀害死的!我们前脚出宫,他的死讯后脚就传了出来,不是被害死的还能是什么?”
“那你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我哥哥也是被他害死的......总之,他故意设计陷害殷天章,却让我哥哥受了无妄之灾,这笔账就该记在他头上!”
元瑶沉默了,她心里觉得荣庆这话不对,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劝慰道:“不管你怎么想的,现在你憎恨的那个人已经是大渊之主了,你不可能斗得过他,我劝你还是不要硬撑了,何苦找罪受呢?”
“斗不过?呵呵,那可未必!”一丝阴沉而古怪的笑容浮现在荣庆嘴角。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荣庆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娘娘,今天是几号了?”
“正月十四!本来如果没有威毅军这码事的话,今晚京城就该有花灯了,我还从没看过京城的花灯呢?可惜了,今年的上元节取消了!”元瑶不无遗憾地说道。
“对不起啊,娘娘!”荣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您很喜欢过上元节吗?”
“你猜我名字里那个‘元’字是怎么来的?就是‘上元’的‘元’!明日是我生日!”
“那宫里应该会给您祝寿的!”荣庆忙安慰道,“一样可以很热闹的!”
“傻小子,你忘啦!国丧期还未过呢!”
“哦!”荣庆又低下了头。
“算了,不说了,我去看看药煎上了没有,一会儿好好吃药啊!”
“吃不吃的有什么区别,奴婢已经是死路一条了,您又何必费心?”荣庆沮丧道。
元瑶微微一愣,轻声安慰道:“我是大夫,看见你有伤病就不可能不治!至于治好之后陛下如何处置你,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但即便陛下真要处死你,至少我也要让你在死前这几天不至于太痛苦。”
荣庆感激地抬起头望着元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嘴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心里却纠结不已。
“您的意思是他很恨我?”御书房内,祁翀听元瑶转述着荣庆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荣庆哥哥的死他事先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初回京城不久,也不知道宫中处置内侍会如此严酷,一点点小错就能要人性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元瑶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你们这些大人物不都是这样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吗?”
“什么叫‘你们这些大人物’?我的太后娘娘、我的小婶娘,您现在可是大渊最大的大人物了!”祁翀苦笑道,“您这是要把自个儿也骂进去呀!”
“这个太后又不是我想当的!哼!”元瑶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祁翀也闹不明白她这突然爆发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只好再次苦笑。
正月十六,祁翀在龙德殿前召见了所有即将出京巡视的新科进士和御史,算是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巡视制度自古有之,三代之天子巡狩、汉之乘传周流、唐之监察御史,皆属此列。唐贞观十八年,太宗遣褚遂良等二十三人出巡各地,此次巡视共处死地方官七人,罢免数百人,晋升二十人,乃有史以来巡视力度最大的一次。此次,朕派出新科进士、御史共计百人,分巡江北一府九路,规模更胜前代,而朕对诸公的期许亦更胜褚遂良之辈!望各位严守巡查之责,所按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一番动员之后,年轻的进士、御史们个个热血沸腾,许多人都在心中暗自发愿,誓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回报陛下的信任!
望着殿前攒动的人头,祁翀突然理解了李世民那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自豪感了!
韩炎带着威毅军回到京城已经是正月十八了。
“陛下,按您的旨意,已经将威毅军安置在了神武军军营中,这是缴获的假圣旨和真兵符,请您过目。”
“老韩,辛苦了!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回陛下,一切都正常,没什么事情发生。”
“哦!”祁翀深思片刻道,“说说当日你和严鼎收服威毅军的经过吧!”
“是!那日,奴婢和定国公进入军营未遇任何阻碍,军中将士见到定国公纷纷上前问安、致哀。
及至中军帐处,便遇见了俞衡,俞衡大惊,问定国公何以至此?定国公反厉声喝问他带兵南下意欲何为?
俞衡面露不解之色,又反问定国公难道不知道京兆府流民作乱,有旨意让威毅军南下一事吗?定国公道,京兆府并无流民作乱,陛下也从无旨意让威毅军南下。俞衡大惊失色,这才知道上了当,当即请求自缚诣阙请罪。
定国公一边令人搜寻那个假传圣旨的内侍,一边派人去传霍为丘。那个内侍倒是很容易就抓住了,奴婢这才发现原来是荣庆。但霍为丘来了之后却面色不善,反劝定国公,说什么此时不反也得反了,否则早晚大祸临头!
定国公大怒,连声驳斥于他,那霍为丘仗着手下亲兵人多,便要用强,奴婢看局势不利,只好先下手为强,一刀杀了霍为丘,这才镇住了那帮亲兵。
随后,定国公便宣布是霍为丘勾结逆党假传圣旨,如今首恶已经伏诛,余者皆系受其蒙蔽,一概不予追究,于是就这样收服了威毅军。”
“整个过程中,严鼎可有异常?”
“回陛下,奴婢没发现什么异常。”
“嗯,这是俞衡的供词,各处细节都对得上。只有一件事,据他所说,攻打聿州是霍为丘的主意,他并不赞成,只是无法阻止而已。尤其是杀害李刺史一事,他当时就跟霍为丘大吵了一架。这件事,你让人去威毅军中问问,是否属实。”
“是,陛下!”
“另外,给岐国公传个口谕,定国公府,可以解封了!”
确认御前侍卫营已经全部撤走以后,严鼎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连日来的焦虑大为缓解。
“景润,你祖母这些日子一直不大舒服,你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景淮,你跟我到书房来。”
“是,父亲!”
父子俩进书房说了半天的话,严景淮出门后却正好撞见了刚回来的严景润。
“二弟,回来啦!”
“呃......是,太医已经来了,我来问问父亲要不要过去陪一下。”严景润言辞之中似有闪烁。
严景淮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便道:“父亲还有事要忙,我要去岐国公府走一趟,太医那边你陪着就是了。”
“哦,那......我去了!”
望着弟弟的背影,严景淮也没有多想,转身出门去了。
此时的万岁殿内,气氛相当凝重。威毅军的危机刚解除,新的危机又骤然而至。
“陛下,易州榷市那边传来消息,扶余人趁着易州兵力空虚之际,已然攻入了易州,榷市被毁,物资被夺......”韩炎面色沉重地转述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物资不重要,人呢?玖安、玖宁还有那些伙计呢?”祁翀焦急地问道。
“玖安没事,伙计们也已经转入地下,但是......玖宁失踪了!”
祁翀心情猛地一沉:“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哪怕是死了也要找到尸体!”
“可如果实在找不到呢?要不要让玖安他们先撤出来?”
“原来榷市那帮人全部撤出来,免得被扶余人认出来,惨遭毒手,另外派其他人去找!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舍命不舍财!另外,想办法联系上小滕,他如今在那边怕是也未必安全,让人把他接回来吧!”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传话!”韩炎刚要退下,没走两步又回来了:“陛下,楚王和寿王他们来了!”
祁翀心知他二人应该也是为易州之事而来,忙道:“快请!”
果然,祁樟行礼后便急道:“陛下,盛钧奏报,勇毅军还是晚了一步,易州失守了!不过盛钧说,他们守住了洪、辰、平三州,目前正在组织反攻,誓要夺回易州。”
“哼,这个扶余丰璋消息够灵通的呀!易州这边刚把兵调走,他们就打进来了!”祁翀冷笑道。
“陛下的意思是威毅军有人勾结了扶余人?俞衡还是霍为丘?”祁榛自问自答道,“目前看来霍为丘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俞衡已经认罪,不应该是他呀?而且,盛钧所奏报的调查结果,与俞衡所述并无二致,可见其并没有撒谎。”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八叔,你和韦乾度尽快完成对霍为丘心腹的清理,然后便率威毅军北上,将易州夺回来!这次要辛苦你了,先暂管威毅军一段时间,等有了合适的继任人选,再将你替回来。”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不过,陛下,威毅军北上需要的粮饷......”
“找韦乾度去要,让他把今年的粮饷一次性给足,让威毅军正好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