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潇湘水断玉山倾(六)
作者:全世界就我没有猫   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最新章节     
    木牍上写不了太多的字,但玄聿至少有三件事要告诉司无邪:
    其一,司无忧偷跑出去,不知去向;
    其二,旺财把判官崔珏惹急眼了,要结梁子;
    其三,太极殿殿主此刻就在榷场,极端危险。
    玄聿尽可能写得简洁明了,旺财偷偷看了一眼,道:“这跟我主人有什么关系?干嘛要告诉司无邪他在地界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玄聿却道:“是吗?多此一举?目前看来,你们殿主身在榷场,与司无忧失踪这件事,的确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
    旺财不明所以,“但是什么?”
    玄聿没有正面回答他,忽有一计浮上心头。
    他从高高的房檐上探出头去,指着楼下灯火阑珊处一团黑漆漆的影子,问道:“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旺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无奈他是个不争气的,身在高处俯瞰下方,竟觉得有些眩晕,更别说看清楚下面是什么东西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捂着眼睛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玄聿道:“那你下去探探清楚,再回来告诉我。”
    旺财指了指自己,“我?我吗?你要我去?!”
    他小声嘀咕道:“还是你自己去好了,我可不像你那么身轻如燕。”
    玄聿什么都没说,“噌”的一下亮出猫爪,尖锐而又直白。
    旺财擦了擦额头那滴冷汗,转瞬间就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一阵微风。
    玄聿之前曾见旺财逃跑时游刃有余,獬豸兽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想必他那套步法十分厉害,这一去一回对他来说应该小菜一碟。
    果不其然,懒狗很快就回来了,对他道:“那是一个小摊子,上面摆了些五花八门的面具。”
    玄聿问道:“那具体是些什么面具,上面画的是什么图案?”
    旺财愣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那么细致。”
    玄聿道:“那你再去看一眼,这回记得要看细致些。”
    又等了片刻,狗子回来了,道:“大部分都是傩戏面具,神啊鬼啊巫师啊什么的,又丑又难看,其余还有一些常见的动物面具……”
    说着他就从身后掏出一张小狗面具,举在手里晃了晃,面具雕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他却非要多嘴问一句:“你说它可爱还是我可爱?”
    并自问自答道:“一定是我最可爱了,对不对?哈哈哈!”
    玄聿没有搭理他,不过打心底里觉得,果然还是这只会说会笑、还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狗子是最可爱的,他一把打掉旺财将要把面具戴脸上的右手,冷声道:“不要手贱,这东西很邪门儿,你把它放回原处。”
    旺财从命,专门跑一趟放好,又跑了回来。
    玄聿说道:“对了,刚才那面具是什么材质?”
    旺财回道:“不知道……不是,你怎么不早点问我,我好仔细摸摸看啊!”
    玄聿心道,不论早说晚说,你这只粗心大意的蠢狗,都不会有那份细致的心思的,所以,才要给你上这一课。
    玄聿面无表情道:“那你再去看一眼。”
    旺财的嘴巴已经撅得能挂三把油壶了。
    他撅着嘴,又是一去一回,回来道:“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的,我的妈呀,不会是狗皮吧?!”
    狗子浑身一抖,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哦,原来如此。”玄聿一点也不惊讶,旋即又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摊子上一共有多少张面具?”
    旺财:“……”
    来回跑了好几遭,就算是飞毛腿也受不住,狗子终于撂摊子不干了。
    他坐在玄聿身边,转头道:“你莫不是成心消遣我?”
    玄聿经常跟旺财厮混在一起,自然知道狗是一种很单纯的动物,如果你半夜尿急,不小心踩了他一脚,那么他就会以为你是专门摸黑起床踩他一脚的。
    “消遣你?”玄聿呵笑一声,“分明是你自己办事不周全,活该跑断腿。”
    旺财这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原来你搁这儿点我呢?”
    玄聿在他面前举起云岚宗用来传递消息的木牍,问道:“那现在,你知道什么叫作‘周全’了吗?事无巨细,都很重要。有些消息,也许你觉得不需要明说,可一旦稀里糊涂办坏了事,岂不遭殃。”
    旺财眼见那片木牍上凭空多出了几行字迹,伸手过去抢夺,“来消息了!”
    玄聿比他快一步收手,不给他看,自己先从头到尾瞟了几眼,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旺财眼疾手快,非要抢着看一眼不可,却次次扑了个空,不禁微微恼怒道:“干嘛不让我看啊?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我?”
    玄聿说道:“不给看就是不给看,不让你知道就是不让你知道,少问为什么,问就是没有理由。”
    他用手指勾着木牍顶端的锁扣转了几圈,重新挂在腰间,木牍上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便不怕蠢狗“偷袭”。
    旺财幽幽道:“其实就在刚刚,我嗅到了狐妖的味道。你不告诉我司无邪给你回了什么消息,我就不告诉你那股妖气的源头在哪里,偏不让你快点找到司无忧!”
    玄聿指了指脚下的琉璃瓦,毫不意外地问道:“就在这座花楼里,是吗?”
    旺财一惊,忽觉他实在诈自己,便撒谎道:“才不是!你别瞎猜。”
    玄聿一巴掌打歪他的狗头,“就凭你,还想骗我?你方才顺着这座楼阁登高爬低,飞檐走壁,除此之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既然你闻到了狐妖的味道,那就说明,司无忧就在附近。”
    旺财哼哼唧唧道:“好吧,我瞒不过你。但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你刚才在木牍上看到了什么字吧!”
    “你知道的,我好奇心重得很,要么你从一开始就别让我知道,要么你就从头到尾都不要瞒着我。”
    “否则我一天不知道真相,就一天不得安生,一个时辰不知道真相,就一个时辰浑身难受,我感觉有无数的小虫子在我身上乱爬……”
    旺财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身上蹭啊蹭,尾巴摇啊摇,“啊,猫儿,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
    玄聿推开他的脑袋,“好奇心害死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狗子,只不过,这条蠢狗的背后,是太极殿,而他的主人,正是李停云,那就不得不瞒着了。
    因为司无邪回复给他的消息只有一个,就是要他尽快找到司无忧,千万不要让这只愚蠢的狐狸撞上太极殿殿主。
    她是炉鼎之体。
    一旦被李停云逮到,后果不堪设想。
    玄聿跟司无邪兄妹俩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清楚司无忧的体质有多特殊,只是从司无邪对她的紧张程度中窥知一二,隐隐察觉他这个妹妹可能天生就是个大麻烦。
    却不知她竟是炉鼎之身。
    也难怪,司无邪对她的护佑有时总会显得那么“极端”。
    司无邪深知,九尾狐族后裔,若想真正成为大妖,就必须度过九重劫难,其中必有一重情劫——他最怕的就是司无忧摊上这个事儿!
    狐族多女子,而且个个都是绝代佳人,天生就长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俗话说自古红颜多薄命,长得太好看的女人,总是摆脱不了情关难过的宿命。对于她们来说,情劫就是死劫,甚至比死劫更可怕。
    以司无邪对自己亲妹妹的了解,她要是赶上历情劫,不用问,必死无疑!
    他俩的亲娘,就是怀着身孕,生产那天,死在了情郎的手上。
    他俩的亲爹,云岚宗宗主云松鹤,花花公子风流成性,亲手挖了她的妖丹。
    九尾狐族死于情劫的一抓一大把,比被情人挖妖丹死得还惨的,也是大有人在。如果她们一族有族谱、有祖训的话,一定得这么写:为情而始,为情而困,为情而终。
    司无邪是个异类,也是个奇人。
    他是狐族少有的男子,早期就遇到了情劫,居然还平稳地度过去了。
    不少狐族的朋友向他取经,他的经验总结起来就俩字:心狠。
    只要心狠一点,提前把自己的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咔嚓掉,就万事大吉了。
    为了防止认错人,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心狠手辣。
    多少人都会哭着喊着说“臣妾做不到啊”。
    在各种各样的劫难的中,情劫似乎是最难过的,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人淹死在爱河里,也有人站在岸边吹凉风,不能说谁比谁更加清醒,只能说是掉进水里的时间有先后。
    落水的人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进河里去的,但当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溺在水里了,落水的样子是很狼狈的,尤其在岸边那些自诩清醒的人眼里,无比难看。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每个人都有一条适合自己翻船的阴沟。
    无论是谁,只要翻了船、落了水,一旦掉进河里,都会难以自救。
    即便熟悉水性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征服每一条河流。
    司无忧天生炉鼎之身,她将面临更加复杂、更为致命的危险,司无邪想过代替自己的妹妹,去帮她解决掉命中注定的劫难,但他又不可能整天不做事,一双眼睛就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所以说,最省事的办法,还是把她关起来。
    然而,关又关不住,司无忧总有办法偷偷地跑出去。
    这次也是出了同样的状况。
    玄聿心想,多年以来,司无邪都不曾让他知晓司无忧乃是炉鼎之体,却又赶在这种时候告诉他真情,足见事态紧急,司无邪此刻定然感到无比心慌。
    “旺财,听说你的主人一直在找寻炉鼎之体……他是为了双修?”
    玄聿话毕,一抖衣袍,转身变成黑猫,跳下重重屋檐。
    不用多说,狗子一定会跟上他的步伐。
    旺财同步华丽变身,四条蹄子紧随其后,边追边道:“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主人寻找炉鼎,铁定是为了双修。”
    狗子答得斩钉截铁,“主人他很好色的,汪!他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温柔体贴还贤惠的,汪汪!而且他男女不忌,都能接受,汪汪汪!”
    狗子坚信,李停云实乃好色之徒,他之所以缠着梅时雨不放,就是因为他看上了那仙尊的脸蛋,不由分说把人家掳到自己身边,两个人还在炼丹房里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故事。
    那天,他刚巧路过,耳朵竖得那么直,什么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到了!
    玄聿听到旺财如此信誓旦旦的回答,脚步突然停顿,一记漂亮的旋身,哈气道:“那你呢?你跟别人双修过吗?”
    旺财兴冲冲道:“没有,你要跟我试试吗?我终于可以上床睡觉,不用再睡地板砖了吗?!”
    玄聿道:“……我从来没让你睡在地上,是你偏不要回自己家。”
    旺财道:“我家的床,没有你家的舒服。”
    玄聿道:“我家只有一张床。”
    旺财道:“但是可以睡两个人!”
    “喵呜!”
    “嗷嗷!”
    狗子脸上又多了三道抓痕。
    一猫一狗不走正门,从某扇敞开的窗户溜了进去。
    狗子嗅觉灵敏,一股奇异而又混杂的香味钻入鼻腔,惹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禁想起刚才猫儿怎么说来着?
    这是一座……一座花楼?
    哎呦,好热情,好奔放。
    旺财叼住了玄猫高翘的尾巴,此时的他们正躲在一张桌子下面,逶迤曳地的红绸将桌子底下的空间遮住得严严实实,头顶桌面上时而传来杯盘酒盏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玄猫被咬住尾巴,转头狐疑地看着狗子。
    旺财郑重其事道:“今晚我真的能跟你睡同一张床了吗?”
    玄猫冷静道:“可以。但我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就先不想晚上睡觉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分头去找司无忧。”
    旺财眨眨眼,点点头,说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玄猫道:“讲。”
    旺财道:“我们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蹿来蹿去?”
    站出来,化为人形,正大光明地找人不更好吗?
    要是怕打草惊蛇,司无忧一看见他们就想跑,那他们就暂且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以假面示人,不就好了吗?
    他们的视线太低了,看人都得仰着头,而且他们就这般出现在人前,八成要被当成流浪猫、流浪狗给撵出去的吧?
    玄聿道:“狐妖善于变化,司无忧跑出来玩儿,通常不用本来面貌示人,你不需要看她长什么样,只要嗅到她身上的妖气,就八九不离十了。”
    “再者,那只狐狸虽然变化多端,但是,她脚腕上系着一条红绳,上面拴着一颗铃铛,我们这样匍匐在地上,正好便于观察。”
    “最后,你我动作快点,不要让人发现,不要徒生事端,不就好了吗?”
    旺财心想,猫儿说得也对,反正他们钻进人群里,目标小,便于隐藏,椅子下、板凳下、桌子下,哪里都能藏身,总不会被发现的。
    便道:“好吧,那我们分头行动。”
    话音一落,玄猫就不见了,狗子一转头,就看到一条腿伸了进来。
    没错,一条腿,一条白花花的大腿,伸进了桌子底下。
    紧接着,一个女人扭动着臀部慢慢钻了进来。
    钻到了桌边一男子的双腿中间。
    女人好整以暇地将额前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双手抚摸上男人的腿跟……
    旺财五体投地,用前肢蒙住自己的双眼,撅起个大腚,心中默念“无心打扰”“非礼勿视”“看不见我”,像条蛆一样蠕动着远离案发现场。
    孰料,女人双腿一蹬,一脚踹在旺财身上,肌肤接触到狗毛的瞬间,浑身战栗,“啊啊啊!什么东西!活的,是活的!”
    女人惊恐大叫,脑袋“咚”地撞上桌面,竟然顶翻了桌子!
    一片哗然。
    旺财慌得化出人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男人夹裆,女人捂嘴,周围一大群人惊愕地盯着他们三个。
    旺财手足无措,憋红了脸,“我不是,我没有,你们看我干嘛!”
    他们仿佛在看什么“抓奸在床”的三人行好戏!
    旺财欲哭无泪。
    还是他太单纯了!
    谁说躲在桌子底下就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