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见此情形不由勒马驻足,心中有些不快,神情严肃地命令道:“竟敢祭祀逆贼之人!你们两个去把这女子带过来,我要问话!”
一旁两名军士随即行礼道:“诺!”然后大步向着女子走去。
随着两名军士逐渐接近,那名女子仿佛并未察觉,依然低头痛哭,时不时抬起头目光紧紧锁在那座京观之上。
这时,一名军士厉声道:“嘿!谁让你在这里祭祀的?没事找事!我们将军要让你上前问话!跟我走!”
那名女子先是一怔,但她并未立即起身或回应,而是继续低头痛哭,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浸湿了她身下的土地。
那名军士见状呵斥道:“没听到吗?将军要见你!快跟我走!”
女子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地答道:“将军要见我?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又有何话可问?他走他的阳关道,我祭我的亡魂土。我的丈夫就埋在这京观内,我作为他的妻子,难道连为他哭泣、为他祭奠的权利都没有吗?”
那名军士见这妇人竟然这么说话,不由心中恼怒,就想把她押到魏武面前。
这时另外一名军士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将即将动手的同伴轻轻拦下,然后上下打量着女子,微微行礼,温和地问道:“请恕我等鲁莽,敢问您可是那位千里寻夫的杞夫人?”
女子闻言,身体微微一震,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军士,轻轻点了点头,哽咽道:“正是民妇。”
那两名军士大惊不已,一开始那名鲁莽的军士瞪大双眼支支吾吾道:“你你你……我听过你的故事!城里面好多人都在说啊!很多人都希望能帮你找到你的丈夫!”
另外一名军士见状连忙安慰女子:“杞夫人,这样我们将军在这里,你把你的事情跟他说,说不定他能帮你,况且你的丈夫未必死在这里……”
一旁的军士连忙提醒道:“哎哎哎,你忘了,这京观就是将军建设的,将军怎么可能拆除?”
“那能怎么办?将军要见她,你还能把她抓起来?要让别人知道了,非戳你脊梁骨不可!”
“将军的命令,你敢不听?”
……
这时,杞夫人猛然站起身,双眸愤怒道:“你说是你们的将军建了这座京观?”说完便看向远处魏武的旗帜,然后抹着眼泪,怒气冲冲大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两名军士见状连忙劝道:“杞夫人,你的丈夫未必死在了这里,你先冷静一下!”
“对啊!要是惹怒了将军,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丈夫了!”
……
但是杞夫人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快步来到那群骑马的人面前跪地痛哭,叩首道:“恳请将军仁德,能拆除京观!”
魏武闻言不由眉头一皱,紧接着便见两名军士快步跑到魏武马前,跪地行礼道:“启禀将军!此女子是广阳郡杞夫人。”
另外一人连忙补充道:“将军!她就是那千里寻夫的杞夫人!”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周围的军士纷纷投来好奇与同情的目光,有的低声议论,有的则默默叹气。
魏武端坐在马上,目光深邃,眉头紧锁,看向田豫问道:“千里寻夫?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田豫满脸为难地想了想,随即行礼道:“启禀将军,这女子的丈夫是逆贼公孙瓒的军士,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没有人跟将军禀告。”
杞夫人猛地站起身,声音哽咽道:“这位将军!我的丈夫不是逆贼!他是大汉的军士!也是幽州人!而且他只是蓟城门吏,向来尽忠职守,是那公孙瓒为扩充军力,强行将她夫君编入军中,随军出征,从此音讯全无。”
说到这里,杞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放声痛哭起来。
魏武见杞夫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由眉头紧锁,他看向田豫问道:“国让你可知此事的经过?”
田豫想了想行礼道:“启禀将军,城里的人是这么说的,这女子是蓟城一户普通人家的妻子,夫君是城门吏。被公孙瓒强编入军中,随军出征。自那日起,她便日夜祈盼夫君平安归来,却终是音讯全无。
转眼数年过去,她一边独自承担起家中四位老人的赡养之责,一边四处托人打听夫君的下落。前年,家中的四位老人相继离世,她便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踏上了寻夫之路。
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她走过了幽州数郡各县,询问了无数路人,却始终没有他夫君的任何消息。有人说在涿郡见过,她便前往了涿郡但却失望而归。
后来她听说公孙瓒战败后,许多阵亡将士的遗体被将军筑成了京观,就在鲍丘水旁。她便认为自己的夫君战死于那里被筑了京观。便来到京观前,日日哭泣。”
赵晨行礼道:“启禀将军,杞夫人的事情城内百姓人尽皆知,还有人为她写了一首诗赋名叫《杞娘寻夫》。内容是:
蓟城杞娘心凄凄,夫君守城被强离。
公孙旗下影无踪,日夜祈盼归无期。
岁月匆匆老屋空,四老辞世泪满瞳。
孤灯独影夜更长,思君念君梦难成。
变卖家财路迢迢,寻夫足迹遍山遥。
千山万水声声问,只盼夫君音讯昭。
涿郡人言影相似,却道空喜泪满裳。
闻夫战亡心彷徨,杞娘泪洒哭断肠。
鲍丘河旁唤夫名,唯余哭声伴风鸣。
千堆万叠不见夫,哀泣京前心茫茫。”
魏武闻言不由神情严肃,心想:看来城内的百姓都知道此事,如果为难这女子恐怕会影响自己的声望。
魏武想到此处和善地问道:“杞夫人,你先别哭,你可需要我的帮助?”
杞夫人听到魏武的问话,连忙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颤抖道:“多谢将军垂询,民妇……民妇斗胆,恳请将军能大发慈悲,拆除那京观,让亡魂得以安息。民妇的夫君,或许就在其中,他虽为公孙瓒所迫,但终究是大汉的子民,也是幽州百姓!不应被如此对待。”
说到这里,杞夫人的眼眶再次泛红,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继续说道:“民妇知道此举可能麻烦将军,但每念及夫君可能身陷其中,日夜不得安宁,心中便如刀绞。若能让他得以安息,民妇纵死亦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