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甫过,夜色渐浓,赵王府中灯烛辉煌。
重重院落之中,一间单独开辟而出的密室之内,赵王端坐于太师椅上,面带隐忧阴郁之色。
在他面前,坐着个一身常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其五十岁上下,下巴上留着山羊胡,面皮白净,身形瘦高。
一双眼睛咕噜噜的乱转,正不住的往在旁边斟茶递水侍女身上瞥。
此人正是九门提督吕良才,赵王极力拉拢之人。
按理说九门提督也是个武将,应是要有几分将军的模样才是。
可看吕良才其人,身形枯瘦,面有菜色,表情猥琐,眼神荒唐,明显是个长期沉浸于酒色之中的色痞。
莫说他像个将军,便是说他是个青皮无赖也不违和。
便是在赵王面前,也丝毫没有收敛,大大方方的觊觎王府中侍女。
赵王面上不动声色,对其动作视而不见,只在饮茶之余,目中闪过一丝怒意。
为了得到吕良才的支持,这些天银子、女人都不知道送了多少过去。
而今他竟是还不知足,竟是开始惦记起自己府上的侍女来了。
这个女孩是赵王身边的贴身侍女,跟随了他多年,颇有感情。
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女子罢了,吕良才若是喜欢,便是送了他又何妨。
可让赵王不舒服的是,吕良才这般毫无尊重的态度。
眼下寸功未立,他就敢当着自己的面觊觎自己府上的女人。
待他真的立下从龙之功,一步登天之后,他还不得翻了天?
赵王是个颇有城府之人,怒则怒矣,却并未在表面上露出分毫。
面上表情变了几变,阴郁的面容上浮出温和的笑意,道:“吕大人若是喜欢,本王便将她赠予吕大人,如何?”
“这……这如何使得呢……”
吕良才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搓着手,表情更猥琐了几分。
赵王一看他这般表现,立时对他更为厌恶。
却仍强忍怒意,笑道:“美人配英雄,吕大人乃大才,本王一番好意,切莫推辞了。”
吕良才这才嘿嘿笑了两声,道:“既是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睛止不住的又往那个侍女身上瞥。
二人自始至终,谁都未曾过问过这个女孩的意见。
赵王侧首对她道:“你且回去收拾一番,今晚便跟吕大人去了吧。”
“是……是……”,侍女轻抿樱唇,眸中含泪,俏脸上满是黯然悲伤之意。
伺候了赵王多年,本以为多少以后能混得个名分。
谁知竟是如同玩物一般被送了出去。
“多谢殿下厚赐”,吕良才兴奋的拱手一礼。
见火候差不多了,赵王挥手让她和其他侍女退下。
待室中只剩他们二人之后,这才开口道:“吕大人,不知这几日考虑的如何了?”
目光炯炯,眼底中藏着丝别样之色。
这吕良才对他的百般示好尽数笑纳,一说正事便推说考虑考虑。
现在眼看着没几天时间了,再耽搁下去,便再也难寻时机,赵王对他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
银子也给了,女人也送了,连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都送了出去。
若是再敢说什么考虑考虑之类的屁话,赵王都害怕自己会不会忍不住一刀砍了他。
今日不论如何,吕良才都得给他个说法。
对自己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的吕良才,垂首思量了一番。
直到赵王将要没有耐心之际,才忽的笑着拱手道:“下官但凭王爷吩咐。”
赵王绷紧了的神经猛然放松,畅快的大笑几声。
“哈哈哈,好好,本王得吕大人相助,如虎添翼矣。”
磨了这么久,终于把这个家伙给磨动了。
巡捕营、五城兵马司、九门提督,三个部门的兵马加在一块,也有个三四万人。
这点人若是放到了城外自是不够看,御林司三军随便抽出一个都能轻易团灭他们。
但在这城内,已然是能在数量上压倒禁军的武装力量了。
兴奋了一阵后,赵王逐渐冷静,起身走到一旁,从一处暗格当中拿出一个锦盒。
自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吕良才,笑道:“吕大人,此乃本王起草之讨晋王檄文,不若你也在其之上一同署名画押如何?”
造反这种事,自然不能说加入就加入,你得给个投名状才是。
一旦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想反悔都来不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吕良才也知道其中道理,将纸接了过来,只看了个开头,便立时瞪大了双眼,冷汗不住的往下流。
“自古皇权天授,血脉相承,晋王何人?竟欲逆天而行,玷污皇家正统……
其非皇室血脉,却欺瞒太上皇与皇帝,以寻常之身,僭越皇室之尊,岂非欺天罔地,大逆不道……
其自命不凡,借数次战功,沽名垂钓,便自鸣得意,四处炫耀勇武。然尔之勇,岂能掩盖尔之罪行?
无辜之人惨遭毒手,晋地官吏因其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
在朝为官,本应为君分忧,为国尽忠。然却与晋王结党营私,野心勃勃,图谋不轨。试问,此等行径,岂能容于天下?
其在晋地推行恶政,肆意践踏祖宗之法,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杀害商贾,抄其家业,中饱私囊,欲壑难填,动辄抄家灭族,血流成河,百姓哀号,神人共愤……
其为贾族中人,却对族中姐妹起色心,无视人伦,色胆包天。此等禽兽行径,令人发指……
兵自重,图谋不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今特此檄文,宣告其罄竹难书之罪……!”
一整篇文章,足足有数千字之多,直接把贾瓒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文章之中的其他地方还好,都是欲加之罪罢了,并未超脱出吕良才的理解范畴。
但凡是想给人安罪名,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常规操作罢了。
可唯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对贾瓒身世的质疑,竟是被放在了开头。
这一点,是吕良才万万没有想到的。
贾瓒可是同时受到了皇帝和太上皇两个人的背书。
质疑这一点,也就是在同时质疑他们这二位人间至尊。
吕良才被震的说不出话来,呆愣的抬头望向赵王,心中骇然不已。
这赵王,是一丁点余地都不给他自己和其他人留。
可想而知,只要在这檄文上签了字,事后连告密都没得告。
但凡赵王在起事前被抓,只要他把这份檄文拿出来,包括告密者在内,上面的人一个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