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二说道：“我也有耳闻。之前，我一直对付锄奸组，几次都差点得手。”
    他说道：“欧阳队长如若不嫌弃，军统我们可以互相协作。”
    欧阳光道：“那上海站归我，其余的归你。”
    楚老二怒道：“欧阳队长就对自己那般自信？”
    “倒不是我自信。”欧阳光淡淡说道：“是我投靠特高课时，德川中佐亲口答应我的。”
    楚老二呵了声，“是么，中佐也答应过我，而且，李主任邀请我时，早就言之凿凿，军统是我的。”
    欧阳光冷哼一声，再次张嘴。
    却听角落里传来一声咳嗽。
    大队长正头疼着，见郑科长突然咳嗽起来，问道：“郑科长有何见教？”
    “依我说啊，咱们特工总部呢，是新建的，暂时没有必要论资排辈看资历。”
    “要论资历，楚队长和郭队长，在特务科功勋累累。要论能力，欧阳队长能认军统上海站的三大行动队长之一，自然是人中翘楚。”
    “不如都按照张队长的算法。谁先抓得到相应队伍的目标，就算做谁的目标范围便是。”
    争执的二人目光都是一冷，其余几队长都笑着赞同。
    郑开奇顺便起身，“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怎么定，还是大队长定夺的。只是我总务科还有事情——”
    大队长伸手一拦，“哎，其实有事要与你商量，就是我们行动队的外勤补贴。
    以后行动越来越多。我们几个队长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队里先从总务科预支一笔钱，等用完了，申请新的资金时，再把钞票用度详细记录上交总务科。
    这样，总务科的资金也不会乱，我们的行动也能及时进行。”
    这种大利于行动队的事情，几个队长全都不言语，眼观鼻鼻观心。
    大队长，是在以势压人。
    这种程度的条例更改，是需要跟总务处谈的。
    而且，长此以往，出纳肯定会乱。
    总务处的职责，大到楼体装修，办公用品，物资军需储备，小到台灯，板凳，一支钢笔一张纸，都需要有条目有记录。
    行动队可能雷厉风行，但在账目上，肯定不会精细。
    怎么不会乱？
    乱了，行动队不会担责，郑开奇肯定没有好下场。
    只有张寒梦看向郑开奇，想对他暗示，他却根本不看她。
    “既然大队长说了，开奇没有理由不答应。”郑开奇严肃说道：“回去我就跟我们处长提及此事，一旦通过，我立马禀告大队长。”
    张寒梦嘴角微翘，又很快压下。
    郭达自从进了特工总部，就不在上班时间喝酒了，也是忍不住低下了头。
    大队长微微怔住，说道：“总务处负责的事情太多，这点小事，你们总务科定了也就是了。”
    郑开奇连连慨叹，“大队长有所不知啊，开奇虽是科长，但连小小办公室都还没搞定啊。那崔琬是谁的人我不说，你也清楚。
    跟着我来的那个小郭，整日往总务处办公室跑，被那个小秘书迷的五迷三道的，我但凡有点私底下的操作，恐怕总务处立马就知道了。”
    大队长长长叹了口气，“这样啊。那就再看看？”
    郑开奇道歉，大队长说道，“郑科长提供的中统的情报，我们抓捕中统十余人，击毙十余人，捣毁窝点数处，俘获电台一套，钞票若干。”
    “我已写成报告，细数张队长和郑科长的功劳。”
    张寒梦恭敬感谢，郑开奇摆摆手，“哎，都是大队长的运筹帷幄和张队长稳健的现场发挥。我的任务是做好后勤工作。这次到手的银钱不少，我会尽快拿出一个方案——”
    他看向大队长，“我们之前特务科的规矩，是五五。上交一半，队里留一半，不知道？”
    大队长摇头，“不可。特工总部资金紧张，我们行动队不会如此。”
    “那我尽快拿出个章程。”郑开奇拱手离开。
    这独孤大队长确实是个阴货，不知不觉就以势压人，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不过他给自己的压力，远不如德川。在德川面前他都能游刃有余，这大队长也太看不起人了。
    回到总务科，听到动静的叶耀祖也赶了过来，听郑开奇说起，忍不住冷笑。
    “行动队算什么东西？一群干糙活的，还想提前支钱？当我们是他们的取款机？真是的。”
    聊了会，郑开奇等的电话就到了。
    “恩，好的。我肯定准时到。”
    他挂了电话，叶耀祖好奇问道，“谁啊？”
    “日本小娘子。”郑开奇笑呵呵，叶耀祖心痒痒，也想去跟着蹭饭，郑开奇说道：“小娘子也姓涩谷。”
    想起昨天涩谷来找郑开奇的事，叶耀祖一瞪眼，瞬间没了精神。
    县官不如现管，涩谷准尉连丁莫村和李世群都敢指着鼻子骂的，他一个小舅子，还是算了，敬酒都敬不出花儿来。
    郑开奇谁也没带，自己去了虹口的一家日料馆。
    郑开奇第一次见到涩谷八千流。
    他旁边的姐姐涩谷明妃端庄高贵。在两人旁边，还有个有些轻佻的青年军官，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吉野家青年。
    涩谷明妃看着郑开奇进来，就起身行礼。
    郑开奇鞠躬回应，到了近前。
    心里揣摩着那吉野家青年上次刚见过一面就横生波折，恐怕都记不住自己，坦然坐下。
    “这是舍弟，这位是吉野君。”
    郑开奇微笑点头，“很高兴见过两位青年才俊。”
    涩谷八千流对郑开奇万分感谢。
    吉野则上下打量郑开奇，观其眼神，并未记起在租界的事。
    那件事情的后续，郑开奇并未关注，小油王也没特意提起，想必并未有个结果。
    几人客气片刻，料理上桌，热气腾腾中，涩谷八千流低声说道：“我真佩服郑科长的能力，区区一个中国人，竟然能在复杂的兵营事件里，找出漏洞，从而救我出来。”
    郑开奇说道：“涩谷君高看我啦，我只是有感明妃小姐想帮弟弟的急切心理，从而顺水推舟的把看见的事实整理一遍，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涩谷君之所以没事，最大的原因肯定是你本身就没问题。”
    涩谷明妃再次深深致谢，吉野见郑开奇并不居功，倨傲的青年对其感官微微好了些。
    涩谷八千流说道：“其实也不怕实话说，当时其余几人是真心叛逃还是出去寻花问柳，我自己都已经模糊。
    他们说追花姑娘，但是我没见到。这件事我是清楚的。
    那突然出现在河对岸的一男一女，我是记得的。”
    郑开奇知道他说的是铁男和布谷鸟。
    郑开奇安慰道：“涩谷君的前途是在前线上，这些许小插曲，不用在意。等某一天封侯拜相，这些都是笑谈。”
    闻者三人都是身躯一震，此人倒是敢说敢谈。
    八千流看了眼吉野，赶紧道：“可不敢说。”他也不想多言，说道：“本来兵营的目的是训练出有特战思维的前线指挥官，分散到这个战区负责正面攻坚和侧面的出奇制胜，主打的就是对防区指挥官的斩首行动。
    不过经此一闹，很有可能这个计划会流产。”
    吉野说道：“你们不是本来就快毕业了么？如果你们乐意，自己可以到战区走特战路线便是。”
    “不一样的。”八千流摇头道，“特战路线不是军官有特战思维就能做到，至少需要二十人左右的小分队才能有战斗力。武装这小分队变成特战队，需要系统的训练，特定的装备。这些都是钱。”
    “军部上次对此持两极分化的态度，不可能在此时，大力推广的。
    我们几个小组，组成军官团的能下前线的得有三十人，三十人一人组建一个二十人的小组，看似只有六七百人，但具体到物资分配上，可以武装国民党一个团。”
    吉野再纨绔，也知道这个标准很高。
    “国内的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吉野叹了口气，用日语说道，“估计你们的特战小组的斩首行动，很难开展啦。”
    涩谷明妃眨眨眼，日语问向郑开奇，“郑桑，你懂日语么？”
    郑开奇面露茫然，反问道：“您能用国语么？我不懂日语哎。”
    明妃这才放心，吉野用日语不屑道：“他们支那人懂日语的都在办公室给我们服务啦。他怎么会日语？”
    郑开奇的日语早就过了这种慢速聊天的领悟水准， 自然听得懂。
    如果面前几人，知道郑开奇开始慢慢学习法语，估计会更加惊讶。
    吉野说的国内形势，上次齐多娣通过查渡边大佐的国内变故时，就由日共传递了过来。
    日本全民皆兵，入侵中国，久攻不下，国民党迁都重庆后，日本又想曲线攻击，从东南亚那边走缅甸越南，转过来从云南那边，从南往北，袭击重庆。
    日本发动战争的原因就是资源供应不起那么多人口，战线一拉长，战争的好处根本没有体现出来，国内金融崩溃，人民只能靠狂热的思想支撑，无法正常生活。
    这也是很多日本军官开始往东三省和上海跑的原因。
    战争越难打，士兵军官越狂野。
    这是日本兵的特性。
    这些有抱负的特战军官，很有可能会分到各地后，想方设法的用特战思维去解决焦灼的战场形势。
    中国方面的军队，目前吃饱穿暖都费劲，遇到这种特战队员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局面。
    自己虽然误打误撞的打断了全面特战化的局面，总有军官到了当地，会想尽一切办法完成特战小队的。
    所以郑开奇盯上了这些兵营里特战军官名单的主意。
    传到总部后分发到各战区，从而小心提防重名的日本军官，最大可能的降低伤害。
    在三人用日语简短的聊了几句的空档，郑开奇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
    他问道：“涩谷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先回国么？”
    “不回啦。”涩谷八千流说道：“不光是我，姐姐暂时还先不回国了，会在上海开一间律所。到时还需要郑科长多多照顾啦。”
    “别别别。”郑开奇连忙摆手，“如果明妃小姐心情不好时，可拉我出来当个出气筒，发发牢骚，其他事情，我一个小人物，帮不上忙，反而让几位看了笑话。”
    “您客气了。”明妃欠了欠身，“还请多多关照。”
    “哦，这是咱们今天聚会的原因么？”
    “没有。”涩谷八千流说道：“是我马上就要去战场了，想正式跟您道谢，之前都是叔叔在代我们表达。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
    郑开奇沉吟说道：“我爱人一心向往日本文化，之前听我说起明妃小姐和弟弟的真挚亲情，一直想见见几位。
    既然涩谷君就要离开上海，作为我们中国人礼尚往来的传统，能不能冒昧的邀请您，先去我们那里做客？算是我们为您践行？”
    “可以是可以——”涩谷八千流有些为难，“时间有点紧，我还要与其他军官同学分别前聚餐，恐怕——”
    “哎，不如都去。我知道一个地方，环境优雅，又幽静，而且是日本人的苍蝇馆子。还有美丽的艺伎，真的是赏心悦目。
    临行分别前，就要用老家的风俗嘛。”
    涩谷心动，看了眼姐姐，欲言又止。倒是吉野哈哈笑了，“好，我也去我也去。郑桑，快快告诉我时间。”
    涩谷明妃这才说道：“那天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喝好。毕竟以后就要各奔战场为国效力，该好好聚一聚。”
    郑开奇拍手道：“那就好，能够跟帝国未来的将帅们近距离沟通，是我郑开奇之幸运。那就这样。”
    “回去我选个黄道吉日，五日内恭迎太君们前来。”
    四人举杯痛饮。
    回来后郑开奇第一时间在电话亭给齐多娣打了电话。
    “地方不能在郊区，只能在南郊。都知道那是我的发家地，在租界会引起怀疑。”
    “安排好相机，找一个专业的摄影师，要稳，要清晰，更要会抓拍。”
    “顺便准备好伴手礼。”
    郑开奇要用日本习俗，让他们留下名字，去处，以留作纪念的方式，知道他们的分配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