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个成年人,18个老年人,8个儿童,6个青少年,合计15个孩子。
成年人来回走动转圈,拿着东西走动,不拿这东西走动,老年人,坐下,很慢,凡是遇见人嘴巴就不会停。
孩子围在泥地,爬在树上,聚在黄漆粉刷的老年健身设施上,在原地踏步架上,单杠,嬉闹的笑声隔着厚厚的围墙都能听见。
窗,缝,孔,洞阴暗的角落,老式抽烟机的咳嗽声小幅度震动尘埃仿佛随时准备罢工,没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看见,瞳孔太黑就不会知道太暗的门后有什么。
泄气的篮球无力弹跳直线滚来轻轻碰在绑着白鞋带的布鞋上,黑头发坐在圆石的男孩移开看向围墙的目光。
一大几小的几个身影在朝他招手,“踢过来,一起玩....”
旧布鞋还没有触及沾泥的球面,他的妈妈抱着一捆木头拽着他远离,球还在,但他得去收集木头家具多烧一些碳过冬,或者去收获地里长大的南瓜,他应该有力气能搬动最大的那个。
路过大门,花白的老太太微笑着跟他的妈妈打了声招呼,在等几天可能会是她的葬礼,所有人都会喜欢葬礼,而他的妈妈不喜欢。
浑浊泛着泪的眼珠,眨了眨一层褶皱的眼皮看看天,看看地,郑重的看向面前的人,取下金光闪闪的戒指交到他的妈妈手里。
这就意味着由他妈妈去回收骨头,继承她的遗物和房子,也就在隔壁什么也没有,唯一用的上的床应该能多烧一点炭,没有牙的嘴微微蠕动像树皮,马上要枯死了。
临走前摸了摸他的头却挥动了手,是再见的手势。
面前是大门口,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围满了人,他们这强壮的叔叔和一个年轻阿姨吵,吵的面色赤红比夏天种的西红柿还要红,而其他几个邻居就像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
路过走近了一点声音就越来越大,叔叔越来越凶看上去好像要打架,推了阿姨一下。
“你tm有病啊!那两个人很可疑!!”
“当初决定的要求可不是这样的!说好的要是那女的要是舍不得杀那男的就放他们进来,要真敢杀人我们就动手,可现在呢,你像个恶魔把他们吓跑了。”
“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多帮帮一些可怜人吧,你没看见那两人有多可怜吗,那男的看着要死了女的还是不愿意抛弃他,怎么可能是坏人!!!”
“所以tm的还要拉上我去找,你个臭娘们真不要脸,要是没有老子你现在指不定在那被人轮......”
吵架就这样变成动手动脚,他的妈妈抱紧了木头,腾出一只手悻悻牵着他加快远离。
不停的走,不停的动,能用的东西减少逐渐回归原始,吃一顿饭就要意味着花上成倍的时间,弄完吃的天已经黑了。
空旷漆黑的房子比起上下左右他们只有一大一小两人,比起待在屋内室外的夜幕更亮,干瘪的篮球依然停在比盆还大的圆石边,潮湿的草坪泥地已经干了。
还很早,掀开被子,穿上布鞋系好白色的带子,重重踢在了泄了气的球上,撞在阻隔的围墙上弹进了枯黄的草丛,响过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一只老鼠慌不择路的窜了出来乱转,长长的尾巴黑灰的毛比鞋子还要长,鞋带都松了动顾不上系的追了上去。
为了明天早上不用嚼干瘪的菜根,他的妈妈会很高兴。
溜得很快却也没地方逃,眼看着快要追上了老鼠也开始慌不择路的突然钻进了一个洞,是水泥墙裂缝形成的一个小洞,通往外面的洞。
老鼠消失了,拳头大的洞黑漆漆的被杂草掩盖,离开的脚步还没迈出去,洞内传来了声音。
“咳咳咳....咳咳....”
一阵很急促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咳的声嘶力竭,咳的仿佛碎裂了喉咙,他没有吓得离开,反而小心翼翼的弯腰拨开黑暗的草丛靠近边界的洞口。
“是...是人吗?”
咳嗽声停止了几秒,洞外的低音调夹杂着丝丝沙哑声音轻轻响起。
“是人,一个快要死的人,咳咳,咳.....”
很是神秘的声音仿佛暗夜的回音,稚嫩的手不禁摸向冰冷粗粝墙面,缓缓蹲坐洞口,“我妈妈说要死的人应该要被埋在土里,献上花。”
“需要我为你献上花吗?我可以用叶子折一朵。”
洞外的声音似乎笑了笑,又被一阵咳嗽打断,“只有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才算死了,我还没死,所以还不需要。”
“听起来你好像很难受,生病了吗?”
洞外的声音道:“是啊,太冷了所以会生病,为什么不和你妈妈待在一起?”
提到亲近的妈妈,他顿了顿,“妈妈要睡觉不能陪我玩。”
“那你爸爸呢?”
“爸爸死了,但妈妈说爸爸会永远在我身边。”
洞外的声音却直言不讳道;“那你妈妈应该是骗你的,死了就是会消失,什么也不剩。”
旧布鞋用力撵了撵泥地,不服气道:“不,爸爸是真的一直在我和妈妈身边,他牵我的手,亲过我的头都被妈妈变成好吃的,永远留住在我身体里。”
洞外的声音足足数分钟都没有回应,唯有一阵比一阵激烈的咳嗽声证明人还在。
“嗯,我向你道歉,你喜欢球还是模型玩具。”
他几秒稍加思考道:“我喜欢画画。”
洞外的声音道:“是吗,听起来不错,我画过一只小熊,可惜没有保存下来,你呢?”
“我没有笔,也没有纸,我要想画一个足球。”
洞外的声音提议道:“你看这面墙就可以是纸,洞里有些碎石头不就是笔嘛。”
漆黑的小洞似乎动了几下,跳出了几颗碎石打着他的鞋面,“我怎么没想到,难怪妈妈老是骂我笨。”
便捡起一颗石头在墙面比划,“可惜天太黑了,我明天试试。”
洞外的声音又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蘑菇。”
“嗯..我喜欢吃葡萄味的软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了味道是什么样的记不清了,隔壁的叔叔让我叫他爸爸就肯给我,可是他明明不是我爸爸却非要我叫爸爸,妈妈也让我叫,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不是就不是,我就不叫,大人就能随便认吗.....”
洞外的声音又咳了几声道:“葡萄吗,我有香蕉,想不想要香蕉?”
“我太久太久没吃过忘记了,好像不太好吃的样子。”
洞外的声音犹豫了一阵,“嗯.....我也忘了,应该很香,是黄色的,软软甜甜的。”
“那听起来不错,真的可以给我吗?”
“当然,和你说话我很高兴,咳咳咳....”
洞外传来一阵窸窣什么东西扔在旁边的动响,不过立马就被咳嗽声打断,“你可以趴下看一看,咳咳...我放边上了,你拿吧。”
沉重的喘息随着咳嗽声越来越重,“咳咳,我好像不能..说话...咳咳咳...咳咳.....”
渐渐的声音和动静越来越小,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趴下身体,贴在地面,脸紧凑在洞口查看,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一个弯形的物体和一只十分漂亮却垂落的手在洞口外。
“喂,你还活着吗?”
说着移开脑袋将手伸出去,穿过阴影下的洞一点点摸索满是灰的地面,碰到了看似香蕉的物体,然而这些都不是目标。
洞口有些狭窄紧贴他便挪动了几下身体往墙面挤了挤,不顾粗劣的石壁刮红了稚嫩的皮也要向前探。
可是就在即将触碰那只手的瞬间,小手腕反被冰冷强硬的手给抓住了,抓的很紧仿佛要将他从洞里拖出去般。
“啊啊啊——”
男孩吓坏了,喊着放手,拼了命的挣扎着身体,哪知道抓住他的手腕一松,迅速抽回去后发现手指留下了一个渗出血的咬痕,充斥着腐臭的粘液。
李瑞掩面微咳了几声摸过拐杖,撑起僵硬麻木的身体一点点从地上站起,踢开脚下绊脚的丧尸头。
扶着墙,举步维艰的隐入夜色中走正了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