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叛
    不知过了多久，圆淳慢慢收回了手。
    他看向傅青舟的眼神变得十分深邃、复杂。
    傅青舟顺了顺自己脑袋顶上被按乱的发型，微微一笑：“看清了么？”
    “看……清了。”
    圆淳声音低沉得像只野兽：“贫僧……贫僧……”
    傅青舟打断了他，淡淡道：“眼见为实，你亲眼见到了这些场景、也见过了那些被困于圆悟体内的无种冤魂，现在，你还认为那是轮回么？”
    “不，绝对不是。”
    圆淳不犟了、也不杠了，他深深一叹：“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啊……师傅他多年来总是教我，要慈悲、要救生、要渡人……”
    “还重要么？”傅青舟反问。
    圆淳自嘲地摇了摇头：“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他已然做过这些事，纠结这些，还有狗屁意思？”
    说罢，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冲着天空猛地吐出！
    这口气，他吐得十分绵长。
    惊人的是，从他吐气开始，他那气球一般滚圆肥胖的身体，竟然开始变瘦了！
    当然，人不是气球，他也不是在放气——在他变瘦的过程中，脂肪剧烈燃烧散发出的热量胖起了阵阵白烟，从他的皮肤下、僧袍中溢出，甚至他整个人都变得像烧红了的大虾。
    傅青舟被这股热气逼得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愕：“你干嘛呢？”
    “圆淳师兄……”
    圆真站到了他身边，苦笑道：“他之所以会保留着那副滚圆肥胖的模样，只是因为幼年时，慧觉师叔曾说他胖乎乎、圆滚滚的模样，很可爱。”
    傅青舟先是一愕，随即失笑：“现在他对慧觉失望了，所以打算把自己变回正常的样子？”
    “是吧。”
    圆真轻声道：“对于一个洞天境强者来说，将自己多余的赘肉燃烧，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们说话之间的功夫，圆淳的体型便已然收缩精简成了干瘦模样，他的皮肤亦因为这场“燃烧”，化作了古铜色。
    瘦下来后，他的五官才能看清了，竟还是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俊朗中年。
    “傅施主，多谢伱了。”
    他叹着气道：“多亏了你，贫僧才看清了许多过去遮蔽于眼前的东西……”
    “那现在呢？”傅青舟又一次打断了他：“你看清楚了，还有多少人，没看清呢？”
    圆淳目光一震。
    圆真亦是双眼一亮：“傅施主的意思是……”
    “圆淳大师。”
    傅青舟微笑道：“你难道不想，将自己看到的这些真相，告诉寺里其他人么？”
    “……是，是。”圆淳喃喃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他双手合于胸前，对着傅青舟深深一躬：“那么，此间之事便不需施主操心，由贫僧来做。”
    说罢之后，他没有半点犹豫，转身便朝着不远处大雄宝殿方向缓缓走去。
    而在大殿另一方不远处的一片平房中，早已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那儿正是金蝉寺的饭堂，之前伙房中的伙食正是送到那处，而现在，寺中众僧便是要在那里开饭了。
    ……
    般若禅林。
    风吹过一根又一根石柱，发出了有如佛音梵唱般的禅音。
    石林间，盘坐的慧觉睁开了眼，神色显得格外凝重。
    与此同时，石林间拂过的风，也送来了慧空的声音。
    “师弟，你还坚持你是对的么？”“连最为崇拜你、最为敬爱你的圆淳，也站到了你的对立面……你还不醒悟么？”
    沉默片刻后，慧觉慢慢站起了身。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目光变得漠然而沉静。
    “师兄。”
    他缓缓道：“大道至理，本就只由少数人掌握，无论如何，我都坚信我是正确的。”
    “是么……”慧空的语气中难掩失望：“如今，你指派的人已全数被傅青舟击败，他即将走到我面前，师弟，你所谓的正确，便留于悔心谷中去说吧。”
    “哼。”
    慧觉沉沉一哼：“师兄，你……也无法审判我。”
    说罢，他慢慢举起了双手。
    与此同时，明明还是天光明亮的白日里，天穹上忽然响起了一枚星辰。
    虽然阳光炽烈，那星辰的光在阳光遮蔽下几不可见，但若有心去看，便能瞧见那枚在云后闪烁的异星！
    刹那间，慧觉身上气息暴涨，石林中的风声亦变得混乱起来，他眼中隐隐闪现出无数金色电弧，一个虚幻佛影在他身后慢慢凝现。
    那是个怎样的佛？
    祂端庄、大气、神圣、慈悲，只看一眼，便教人有跪伏祈拜之愿，但……
    与此同时，那佛的眉角之间，却是淌出了浓浓的血泪，两行鲜血淌至微扬的唇角，似是为怜悯世人悲苦而泣血、却偏偏有股令人胆颤的狰狞。
    佛影乍现后，祂慢慢张开了双臂，从身后拥住了慧觉，渐渐与他相融为一。
    “师兄。”
    慧觉的声音嗡鸣如钟：“我要走了。”
    “你要逃。”慧空的语气更加失望了：“你甚至不敢接受寺内的戒律。”
    “我本无错，何需承担戒律？”慧觉淡淡道：“错的是你们……师兄，待到我归来之际，金蝉寺……会为今日之错，悔恨不已。”
    说罢，他猛地抬起手，掌心朝上，对着天空虚虚一按！轰！他这一按，天穹上竟隐隐出现了一个半虚半实的“卍”字符，它剧烈震动着，连同整片天空、整个金蝉寺，都开始了震动！
    攀云塔中。
    傅青舟、圆真二人正在一步步沿着漫长阶梯向上攀行。
    “你说，你们这塔里也没个升降梯……”
    傅青舟吐槽道：“人明剑阁都有，你们怎么不学学人家？爬这么高的塔，不累么？”
    圆真哭笑不得：“苦修之人，怎可如此贪图享乐？我辈修行之人，区区一个高塔，怎能嫌累？”
    傅青舟摇头：“你们呐，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塔外的天空忽然震动起来！不仅如此，连同他们所在的这座高塔竟也剧烈震动着，晃得二人脚下一个踉跄，那塔中的梁与柱上抖下无数灰尘，发出令人心惊的嘎吱声。
    “啥情况？地震了？”
    傅青舟一惊，与圆真同时来到窗边。
    窗外天空中，那巨大的金色“卍”字符若隐若现、不停撼动着天空，发出恐怖的轰鸣之声，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不停轰击它。
    “那是……”
    圆真脸色一白，瞳孔剧震：“吉祥海云大阵！是谁在轰击此阵？！”
    傅青舟眉角跳动：“还能是谁，慧觉呗？他多半是发觉事败了，要逃了！”
    “那此时控制大阵压制他的，便是师尊……”
    圆真紧紧握拳：“傅施主，我们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