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张怀忠出现在东暖阁内,其低眉顺眼哪里还有方才面对潘世聪那种气势。对于这个老太监而言这世上能让其甘心情愿从臣服的恐怕也就只有刘承业一人了。刘承业此刻正在低头批阅奏折,他没有抬头,甚至连手上的笔都不曾因为张怀忠的到来停留片刻。
只听其淡淡的道:“事情都办妥的话就去一趟潘家吧,将事情的原委仔细的告诉夫子。就说夫子可以随时进宫来见朕,若是不想进宫朕也可以出宫见他!”事情做了总要给潘慈一个交代,无论潘世聪是否犯了错,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一个近七十岁的老者终究残忍了些。
张怀忠闻言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躬身行礼便退了出去。又是小半个时辰,张怀忠到了潘家。得到下头人的禀报原本在书房中挥毫泼墨的潘慈愣了愣,不由的疑惑自语道:“张怀忠,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今儿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还是要见一见的,毕竟是宫里的人。”这潘慈平日里虽说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也的确有资格骄傲,但是他清楚自己的骄傲绝对不能用在刘承业的身上,否则的话无论自己有着什么名头,下场都一定十分的凄惨。
潘慈进入大厅,却见张怀忠静静站在那里。见此情景潘慈不由的赞叹一声,心道:“此人虽说是个无根之人但身上自有一股气势,不愧是皇帝身边的人,沾染了龙气就是不同。”
张怀忠武功自然是不弱,自身也有一股气势,但他身上原本的气势还不足以让近圣畏惧。这世间能让潘慈震撼的只有刘承业身上的帝王气势,除此之外他不畏惧任何人!潘慈对张怀忠拱了拱手开环一笑,朗声道:“今儿是什么凤将总管大人吹到了老夫的极家里?”
张怀忠闻言却是退后一步连忙躬身行礼道:“怀忠见过近圣,圣人安好。”连刘承业都要尊称一句夫子的人张怀忠自然是不敢怠慢,当即礼数到位周全,接着道:“今日来此却是有一件事情要告知近圣!”他的语气依旧十分平缓,足见张怀忠养气的功夫很到家。
潘慈闻言不由的眉毛一挑,接着道:“有什么话坐下说便是,快快坐下说,来人上茶!”
张怀忠依然落座,沉思了片刻淡淡开口道:“近圣应该知晓年前皇上欲要与民同乐与运河之上,永兴城中随即便出现了拍卖站位的事情,因此还引起了一些家族大打出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令公子吧?”张怀忠说完却是面色平衡的的看着潘慈,实则心里十分坎坷。
他的从容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却是装出来的。连刘承业都在为此事发愁,他又怎么毫不在意?万一眼前这位是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皇上虽说不惧怕但是也是十分棘手的。潘慈闻言两条雪白的眉毛不由的皱成了一团,随即叹了口气道:“公公所说之事老夫知晓,此事的确是犬子做的不对,老夫已经狠狠的斥责过他了,相信他今后应该会痛改前非,不会胡来了。”
张怀忠闻言却是皱眉摇头,沉声道:“近圣有所不知,此事乃是令公子吩咐手下一名随从出面张罗,他自己并未走到台前。事情被皇上知晓之后令公子为了隐藏自己将此人杀害!”
潘慈闻言不由的面色一变,随即猛的站起身来。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这是天理!潘慈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随即目光盯在张怀忠的身上,张怀忠随即面色不由就是一变。他只觉一股磅礴的威压压在了自己身上,使得自己呼吸急促。
张怀忠额头不由的冒出冷汗,他总算见识到了近圣的威压。对方手无缚鸡之力是个书生,这样的一个书生居然能有如此的威压,那便是修的浩然之气。浩然之气不是一门功夫不用在明面上修炼,浩然之气在心中,在身体里。以自己之身体作为炉鼎养浩然之气一甲子,如此威压自然不是张怀忠能够轻易承受的。但是这老太监的目光丝毫不回避潘慈的目光,就这样看着对方。他是刘承业身边的人,出门那便是皇上的脸面,自然不能表现出惊恐之色。
默然,潘慈身上的威压尽数消失,他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目光有些呆滞的问道:“张公公手中可是掌握了真凭实据,能证明人确实是世聪所杀?”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张怀忠是刘承业的人,既然刘承业已经派他过来将此事告诉自己自然不会有错。
张怀忠闻言点了点头,恭敬的道:“皇上已经命人找到了那小厮的尸体,经过仵作检验,多方调查的确是令公子所为。”听了这话潘慈的神色瞬间便又萎靡了几分。他老来得子却是没想到最终却落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即便他身为近圣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张怀忠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应到一股衰败凋零之意弥漫整个空间。
张怀忠原本不善于劝说他人,但是此刻却是不由的开口道:“近圣,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等也不能管的了他们的一生,人生的路终归需要他们自己去走,您节哀顺变吧。”说到此处其顿了顿,接着道:“皇上口谕,说夫子若是想进宫随时可以进宫,任何人不得阻拦。若是夫子不想进宫想和朕说话,朕也可以出宫求见夫子。”潘慈闻言却是勉强起身对张怀忠拱了拱手,这是其如今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他此刻实在是不愿多说哪怕一句话,一个字。
张怀忠见此情景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他不是嫌潘慈对刘承业不敬,而是担心近圣的身体真的会因为此事吃不消。近圣潘慈是大盛的活祥瑞,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大盛也成为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地,即便是周国的读书人也要来大盛求学。因为潘慈的存在大盛文坛越发的璀璨夺目,这些年来也出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不少人入朝为官。若是潘慈因为潘世聪的事情倒了下去,那么大盛文坛势必会一蹶不振,这对刘承业而言并非好事。
虽说还想出言再劝说几句,但是他知道潘慈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所以就只是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张怀忠走后潘慈整个人面色又变了数变,最终一切的郁闷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世聪啊世聪,你为何会做出这而言的事情来?看来,终究是为父害了你啊……”
刘承业写了一道圣旨,圣旨之上写明了潘世聪的恶行,也写了他将近圣之子潘世聪押入了刑部大牢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