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门口的稻草人旁边，穿着繁花般汉服的一个小姑娘在拍照。汉服承载了文化的密度，让漂亮且轻盈的小姑娘显示出厚重的底蕴，引起不少路过的人注意。一位被短旗袍箍得紧紧的女人，端着盘子在云儿身后坐下，像周围的人一样开始享受她自己选择的一盘子美味，而方自归和云儿却还在交流思想。
    “真相就是，人生的剧本都是事先写好的。”云儿很肯定地说。
    “是吗？”方自归道。
    “都是设置好的，设置就在你出生的时候，投胎的那一刻，你做为一个灵魂，你会自然的想去玩一个什么样的游戏，然后你就会给自己定义一个人生剧本，然后你就到人间来玩这个游戏。”
    “不是吧。”
    “是呀。我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我奶奶去世时的场景，我就提前梦到过。那些场景在梦中提前放映一遍，然后在真实的人间再呈现一遍。不过，以前我还不是太肯定，我想也许就是巧合。可今天发生的这个事儿……清清楚楚的，这怎么巧合啊？所以我想，梦里面的事情，在现实中也就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人间只是一个投射点而已。”
    “今天这个事儿……确实有点儿神奇。”
    “bj这个地方，好像就是能激发我的灵力。”
    “那你也别瞎说。话说你失败的初恋，你看错了人，不也是在bj发生的吗？”
    云儿沉默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会儿，笑道：“哈哈，我开悟了。”
    方自归正色道：“胡说！我还没开悟你就开悟了？”
    “我都知道人生的真相了，不是开悟了吗？”
    方自归心想，云儿一向就没有撒过谎，她也没有编一个这样的神话自己骗自己的动机，但是云儿所谓的人生真相，好像有些疑问。方自归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拿点儿吃的，先解决人生的饥饿，再解决人生的真相。”
    云儿“扑哧”笑了。
    方自归和云儿重新回到座位上，便一边吃晚饭一边继续聊人生。
    “我以为，就算人生剧本已经提前写好了，也不可以坐在那里等。”方自归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他的使命，是每个人的小剧本合成了世界的大剧本。每个人要找到自己的剧本，都必须做他应该做的事，甚至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发现真相，绝不能坐在那里等。”
    “对呀。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云儿道，“真相不可说。”
    “随波逐流，就没有真相。”
    “嗯。我们的意识是单点爆破的，当你以为你捕捉到了这个点的时候，你说真相就是这个，瞬间你就失去了真相。比如你把这个东西变成一个手机，你定义它是手机以后，它就只能呈现手机的功能给你，当你把真相扩展在那里，有无限可能性的时候，它就可以做任何东西，然后它变成了它最应该是的东西，这才是真相。比如说……我，嫁给了你。”
    方自归笑道：“你是说，我们结为夫妻是命中注定的吗？”
    云儿一歪脑袋，“是啊。但是说命是完全固定……我觉得实际上又不完全。命就像高速公路网，你从这个点到那个点，你在高速上依然可能走错路，走对路，或者走不同的路，最后还是到达同一个点。小节点不一样，大节点是一样的，比如，我吹一下牛，那一年你能见到我，那一年我们结婚，是大节点，但是中间的小节点是可以有变化的，是可以你自己选的，中间还是会有偶然性的。比如小节点里面，你离了两次婚才见到我，或者你失恋了一次就见到我，都可以的，但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不太容易改，缘分都会把你送达那个重要的转折点，小转折点就可以很偶然。”
    方自归又笑了，“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摆脱不了你的魔爪。”
    云儿笑道：“哈哈，这就是缘分。就像桑妮和时嘉。”
    大约半年前，桑妮每天都会在办公室里收到一束鲜花，但不知道谁送的。也就是不久前，匿名给桑妮送花的人终于水落石出，他就是时嘉。
    在这个星球上，吻合器卖得不好的地方，是很难看到方自归的身影的，而因为云儿的关系，方自归去了一趟吻合器卖得很不好的云南边境，认识了时嘉，通过一堂电影课，对时嘉产生了很好的印象。上电影课时，时嘉负责跑麦，就是把麦克风传递给需要发言的人，时嘉跑麦跑起来后，方自归才意识到这个活儿一点儿也不轻松。做分享时大家都席地而坐，出于对小朋友的尊重，跑麦的人跑麦时需要蹲着跑，小朋友拿到麦克风发言时，也需要蹲在边上等着，对一个四十几岁的人来说真是不容易。方自归看见时嘉跑麦跑得那么无怨无悔，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错。
    听说桑妮和时嘉在一起了，方自归非常高兴。时嘉也是离异，在上海有几家上万平米的大仓库，是一家供应链服务公司的老板，绝对算得上成功人士。这种条件的老男人续弦，一般是找小姑娘，时嘉倒是能欣赏桑妮的美，爱上了快四十岁的桑妮。
    “好像也是。桑妮单身这么多年，好像就是在等时嘉的出现。”
    “缘分到了嘛。”
    “我到德国给你过二十岁生日，你还记得吧？”
    “当然。”
    “去之前，应辉劝我不要去，说根据他在德国住了八年的经验，我跟你是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当时我真的犹豫了，可是后来，我也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力量推动我，我就去找你了。如果当时我不去，我想我们现在不可能是夫妻。”
    “这种力量，就是缘分吧。”
    “嗯，现在我盘子空了，反正缘分的力量一直都在，我去获取点食物的力量。”
    云儿哈哈一笑。
    方自归又取了一盘吃的，坐下来对云儿说：“我刚才想到，你今天的经历用唯识学是可以解释的。”
    云儿道：“是吗？那你解释给我听听。”
    “一个月前，其实你来到bj、住这个酒店、做瑜伽找错了更衣箱、拿305的钥匙，这些事情的种子就已经成熟了，差不多到了99.99%的成熟度，是几乎必然要发生的。你很有慧根，你就在梦中梦到了这些即将成熟的种子的现行。后来我们来了bj，又没有出现什么重大意外改变这些种子，这些种子就真的现行了。”
    “真是这样吗？”
    “根据唯识学的理论，就是这样。所以你说人生剧本是事先写好的，既是对的，也是错的。”
    “为什么既对也错？”
    “短期来说，是对的。长期来说，是错的。比如明天有什么事要发生在你身上，现在其实已经确定了，一个月后要发生的事，基本上也是确定的。然而，十年以后的事，几十年以后的事，下一世的事，是过去的种子加上未来许多新熏种子的现行，而因为人有主观能动性，未来新熏什么种子，是可以选择可以变化的，所以未来人生的剧本，就是可以变化的。”
    “这样啊……我明白了，有的人能预测未来，是因为他在梦中，或者在催眠状态下，他看到了快成熟的种子在未来的现行，所以他能预测未来。”
    “所以佛祖才要我们接受一切，因为所有已经发生的都是必然要发生的，重点还是把握当下，不断种善种子，是可以让不好的人生剧本在未来变成好的人生剧本。我想这才是人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