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菲一直在关注卢克纳尔的情况。

    发现卢克纳尔情况不对，她便迅速出言安慰，试图让卢克纳尔冷静下来。

    卢克纳尔回过神来，对戴尔菲报以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去。

    戴尔菲一脸忧色，紧紧地跟在卢克纳尔身后。

    作为一个老牌星际文明，奥尔瓦帝国在部分事情上有着近乎疯狂的对“传统”的坚持。

    就比如说这些烈士陵园，丝毫不见高科技产物，咋一看陵园内的乐基含量和帝国治下的很多连母星都没出的文明没什么两样。

    一块块石碑上刻满了一个个名字和他们的生卒年月，向世人宣告着他们为帝国做出的贡献。

    卢克纳尔伸手轻轻抚过无数烈士姓名，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阵阵凉意，却难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走了很久，很久，卢克纳尔坐在了陵园石阶上。

    他静静地看向远方的天际，没有说一句话。

    在他身边，戴尔菲也轻轻地坐下，没有打扰卢克纳尔。

    两人再次就这么沉默着，体验着安静带来的特殊感受。

    “‘愚弄’舰不会是个例的。对吗？”

    良久，卢克纳尔终于打破了沉默。

    “不会。”戴尔菲果断地回答道，“我们已经获得了包括‘愚弄’舰在内的大量经过虚空航行的舰船的航行记录，相信有这些数据的指导，我们很快就能够设计出一款全新的、能够支持稳定的虚空航行的动力核心了。”

    说道这里，戴尔菲偏过头，疑惑地看向仍然望着远处天际的卢克纳尔。

    这些信息卢克纳尔都是有权限知道的，戴尔菲相信他之前也一定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卢克纳尔还要问自己这种问题。

    “那在这之前呢？”卢克纳尔继续问道，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在‘愚弄’舰这些船送来数据之前呢？仅凭当时的技术，超空间核心也是有能力支持舰船进行虚空航行的……更不用说是专门性的可靠船……”

    卢克纳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话戴尔菲已经很难听清楚了。

    “什么意思？”戴尔菲终于不想这么下去了，卢克纳尔近期的情况令她感到非常不安，而先前做过的心理调查也一再提示了这一点。

    沉默。

    令戴尔菲厌烦的安静再次出现在了两人周围，让戴尔菲心绪不宁。

    “知道‘潜望镜’工程吗？”

    卢克纳尔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知道。”戴尔菲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点点头，回答道，“一百多年前开始的一项工程，目的是进一步了解宇宙之外的东西——现在我们知道，那是‘虚空’。”

    “为了进一步了解历史上几次探索，却都以失败告终的虚空，‘潜望镜’工程小组向高维空间发射了大量无人探测器，并在不断的技术攻坚中完善自己的设备，最终成功将他们的探测器发射到了虚空——虽然这台探测器只存在了3飞秒，并且没能主动传回哪怕1字节的信息……”卢克纳尔继续叙述着‘潜望镜’工程的发展史。

    “此后，在不断的更新换代之中，探测器的存在时间不断被延长，并向工作组传回了大量宝贵的数据，极大地推动了帝国在虚空领域的科研探究……而在自以为技术成熟后，他们自大地决定设计并制造一艘载人的科学船，用以进一步观测虚空。那艘船，叫……”

    “‘苜蓿’号，大家希望这艘船能够带着研究员进入虚空，并能够幸运地战胜遇到的一切艰难险阻。”戴尔菲抢在卢克纳尔之前说道。

    “呵，‘幸运’……”卢克纳尔轻哼一声，十分不屑。

    随后，卢克纳尔话锋一转，向戴尔菲问道：

    “‘苜蓿’号有可能在虚空中生存下来吗？”

    戴尔菲听到这话，突然一愣。

    “苜蓿”号虚空科考船是奥尔瓦帝国第一艘成功进入虚空的载人科考船。

    船上搭载有当时奥尔瓦帝国最杰出的一批研究虚空的研究员和舰船设计人员。

    为了最高效地获取相关研究成果，当时帝国的虚空研究团队的主力几乎倾巢而出，只为了提前一点得到相关数据，并尽快分析它们。

    当时整个研究团队都被一路披荆斩棘，最终苦尽甘来的气氛包裹着，没人在意第一次试航就搭上研究团队核心是否欠妥。

    团队过度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一群研究人员竟然没有过多考虑“失败”这种情况。

    不得不承认，研究团队对“苜蓿”号的自信并非毫无依据。

    在“苜蓿”号铺下第一根龙骨之前，研究团队联合多个舰船设计单位进行了大量的前期实验工作。

    大量的无人机被投入超空间，进入虚空，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

    可以说，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苜蓿”号的设计是无懈可击的。她就像一座虚空中的移动堡垒，能够有效抵御来自虚空的信息侵蚀，同时收集虚空中的各种数据，为研究员的科研活动提供最有力的保障。

    科学家对于自己所研究的课题的狂热是令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在展示了先前已经成熟的虚空无人探测设备，并且多次联名上书后，这个课题组的科学家们终于获得了参加“苜蓿”号首航的允许。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苜蓿”号还是在众研究员上船前进行了一次试航。

    只是测试的时间被大大缩短了。

    跳过安全检验流程。

    这种被一向明令禁止的行为就这样在这样重大的科研活动中被抛弃了。

    人总是健忘的。

    过去无数血与泪的教训告诫着后人虽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有些规矩，它就是不能灵活。

    可能是人们更多的都相信“富贵险中求”。

    却忘了“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一众研究员在即将在自己研究的领域获得突破性进展的激动心情中乘着“苜蓿”号离开了停泊的港口，进入超空间，向着虚空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