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戏(中)
作者:伊织居芭芥   王爷!权谋非戏,摆才是真最新章节     
    再次见到夏嫣红,桃杳有些吃惊——她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苍老了不少。
    楚欢隽并没揭下脸上的面具,但夏嫣红一眼便将他认出来了,迎上来递菜单:“王爷,还是老样子?”
    楚欢隽搁下菜单,道:“我吃过饭了。就简单上些茶水点心便好,今天是来看戏的。”
    “明白。”夏嫣红略一欠身,拢着袖子下去了。
    桃杳觉得有些奇怪,压低声音问道:“小楚,这红姑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有吗?会不会是你多想了。”
    这次他们坐的雅座与上次的不同,是分外狭小的一个包厢,隐蔽性极强。对着春风楼中心方向的墙面上开了一扇小轩窗。
    轩窗上钉了厚厚一层窗纱,里里外外垂挂若干层帘幔,从窗内看出去,能看见整个春风楼内的情况,但从窗外绝对看不见窗内的半只虫蝇。
    楚欢隽半只手臂撑在桌案上,手托着半张脸,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手里随意抓了一把轩窗珠帘串子在手里缠弄把玩。
    比起他的悠然自适,坐在桌对面的桃杳便显得有些局促了。
    她里三层外三层黑纱布将自己包裹得像只粽子,坐在这密不透风的小包厢里更是闷得冒火,只好抓着帷帽上的黑布当扇子用。
    楚欢隽笑道:“这里隐蔽,你放心。”
    为了让她安心,楚欢隽自己也将狐狸面具摘下来,反扣在桌上。
    桃杳想了想,又站起身在包厢内左右走了三圈,确定这里确实隐蔽安全后,才将蒙面纱和帷帽摘下来,露出一张汗涔涔的脸蛋。
    楚欢隽笑着去呼唤夏嫣红:“红姑,再上两条绢帕来,干、湿各一。”
    不一会儿,茶点和绢帕都上齐了。桃杳惊喜地发现,上来的茶点是她上次与楚欢隽夸过的龙井茶酥。
    桃杳抓起绢帕,就大咧咧地将其往额头上抹。她一面擦汗,一面抓起三块龙井茶酥,一并扔进嘴里,囫囵两下便吞吃下去,连连赞道:“龙井茶酥!终于又吃到了!还是那么好吃!”
    “这龙井茶酥产自杭州,因与京城货程太远,所以来货稀缺。日后你嫁到江南,与杭州离得近,想吃到这玩意儿会容易许多。”
    楚欢隽将一碟凤尾酥推到桃杳面前,又说道:“这是凤尾酥,京城特供。你走了后,可就吃不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桃杳连忙将手中刚抓起的几块龙井茶酥丢了回去,捏起一只凤尾酥细细品尝。
    或许是被刚刚吃下去的龙井茶酥冲淡了口味,桃杳并不能品出来这凤尾酥有什么特别之处。
    楚欢隽替她斟了一杯浓茶,道:“喝茶,醒神。一会儿该看戏了。”
    每逢佳节,京城的每家乐坊都会编排戏曲节目吸引客人们前来观赏,若有乐坊能编排出风靡一时的剧目,则会吸引来比起平日多出数倍的客人,更能响亮自家乐坊名号,从而增收无数。
    京城中歌舞乐坊数不胜数,其中风头最盛的当属春风楼。
    今夜春风楼将要上演的这一出《狐仙录》,更是由坊间最负盛名的词人所编写,由楼中当红的安静霜领舞。花灯节前十日,春风楼已经将《狐仙录》要上演的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
    今夜《狐仙录》首次登台上演,可谓是万众瞩目。
    桃杳从小轩窗望下去,惊觉他们这间包厢的位置巧妙,竟然能看见整个舞台。彼时,整个春风楼灯烛尽灭,人们屏息以待,等待好戏登台。
    沉沉黑暗中,万籁无声,寂若无人。楼顶天窗大开着,天心正悬挂着一轮皎洁明月,月光如匹练飞空,将点点银河光屑洒落下来。
    舞台中心的人影被皎洁的月光逐渐点亮。安静霜身披雪白袍,映着月光涟涟,如披一身月泽霜华。
    笙箫渐起,灯光渐亮,安静霜随着乐声在舞台中心旋舞起来。她双足赤裸,脚腕上系着红绳铃铛,随着她身姿起落叮当作响,如碎冰坠玉,每个舞姿都是一个完美的音符。
    她扬起长长的水袖,水袖的另一端猝然落入了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手中。只见这男舞伶身上所穿的戏袍如同烈焰一般火红,他身后系着九尾,怀抱林檎,温柔如水的目光倾注于安静霜的身上。
    春风楼这出《狐仙录》,讲的也是夭灼与长彧的故事。只不过其内容似乎与楚欢隽那本话本上讲的版本不同,讲的是夭灼与长彧相爱,一妖一仙不顾万难险阻,跨越天庭地界的法则桎梏,只为了能长相厮守的故事。
    这戏里的夭灼不是为了得道而登仙,而是为了追求所爱;而长彧也不是清高无情的上仙,而成了为了所爱甘受天罚堕魔的多情种。
    一出戏将故事里的爱而不得、缠绵悱恻演绎得淋漓尽致。最后,由那男舞伶饰演的长彧终于不敌天兵天将的追戮,泣血涟如,身倒于血泊之中,他身后那本是狐仙引以为傲的九尾已然消逝。
    而由安静霜饰演的夭灼在历遍沧桑后,依然旋舞于所爱之人的血泊之上,长歌当哭,如泣如诉。原来的一身雪白袍渐渐染成了血红,翩飞的水袖如同火烧云霞,在浓黑的夜幕里勾画出血色残阳。
    观众群中响起一片唏嘘,所有人都震撼于这惊心动魄的仙妖之恋。
    粲然可观的是,接近落幕之时,血泊上不断旋舞的夭灼步步生花,每一步银铃清脆,每一步血涟成花,竟在台上开出一大片彼岸花来。
    桃杳目瞪口呆地望着舞台上开出的彼岸花海,惊讶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楚欢隽却只是笑:“我说过,春风楼最值钱的东西远不止你眼前所见。”
    桃杳联想到之前安静霜以血毒令陆澈昏厥,眼前这出戏又是以大片血泊作景,只恐另有蹊跷。
    “难道是她的血?”
    桃杳有些难以置信,可面前这般景象如同幻象,如何也不能用常理解释得清楚。
    楚欢隽怡然自若地端起茶盏细呷,淡道:“戏而已,精彩便好,细究它作什么?”
    可接下来的这一幕,却是令桃杳如何也不能再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