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桃杳半个身子顿时僵冷了,下意识要推开他。
“我才不要你接盘。”
下一秒,桃杳砸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哟!”
这个楚欢隽实在狠心,二话不说就松手任她跌在地上。桃杳在地上挣扎着难以起身,余光忽然瞥见瞥见头顶悠悠伸来一只手,是楚欢隽。
“你是想继续像只大爬虫一样在地上蛄蛹蛄蛹,还是尽早把手交给我?”
楚欢隽漫不经心的语调传入桃杳耳朵,听起来欠扁至极。
桃杳怀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心态,才勉强将手搭到楚欢隽的手臂上。她指尖才刚刚落在他手臂衣料上,便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握住了。
他猛地一下发力,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桃杳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刚想开口大骂他不懂怜香惜玉,便被他提到面前的那只鹰隼吓得噤了声。
这鹰隼体格庞大,右腿上还扎着红布条。它的翅膀被一支长箭射穿了,正淋漓渗血,即便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这鹰隼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浑身颤抖着,直勾勾地盯着桃杳,像是被人特意训练过。
桃杳问:“你刚才就是去捉这只大鸟去了?”
桃杳一面问,一面忍不住抬起手去碰了碰那鹰隼的脊背,指尖刚一触及羽毛,鹰隼便瞬间惊恐地炸了毛。
“啊……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啊。”桃杳小声嘟囔。
楚欢隽用手指勒住鹰隼的脖颈,将这猛禽的脸庞固定住不让他乱动,好让桃杳仔细端详,说道:“看样子,它是受人所托,专门来跟踪监视你的。”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在北疆,有一个族群擅于驯养飞禽,利用飞禽替他们通风报信。我曾经见过他们驯养的鹰隼,和这只的状态看起来很像——
它们身上一般都会做特别的标记,譬如它脚上的红布条。一旦暴露了踪迹,哪怕是受了重伤也不会哀嚎啼叫,不光为了好脱身,也是为了不暴露其主的身份行踪。”
听他这么一说,桃杳忽然想起来方才出现的陆澈,心中猝然一惊。
陆澈极有可能就是楚欢隽所说的“北疆族群”。
如果这只鹰隼是他的,他派来这只鹰监视她又是什么目的?
桃杳沉思片刻,旋即说道:“没错。近半个月的日子里,我在时府中总是听到鹰隼的啼叫声。但我以为是鸟群迁徙,便没有多疑……这么说来,它已经盯梢我许久了。这是想干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楚欢隽莞尔一笑:“监视你,也不一定是为了要你性命,也或许是想在暗中护你周全。”
桃杳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陆澈的脸庞,心念一动。
她本来想将刚才遇见陆澈的事情告诉楚欢隽——尽管陆澈行踪古怪,但她总不由得担心陆澈真的有什么苦衷。
“在想什么?”楚欢隽问。他明察秋毫,旁人神色稍有变化他都能很快察觉出来。
“没有,没想什么。”桃杳很快答道,不想让楚欢隽看破她的心思。
楚欢隽将手中的鹰隼提高,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问道:“你想怎么处置它?”
“炖了吧。”
“好。”
最后,二人也并没有真的炖了鹰隼。
这鹰隼来历不明,又经特殊培训,身上有没有异毒都说不定。
他们在街边随便找了个花鸟贩子,以五十个铜板的价格卖了出去。
捧着装着五十个铜板的钱袋的桃杳心情大好,直说着要请楚欢隽吃饭。
楚欢隽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拿着这点儿钱就想请本王爷吃饭?你是准备请我吃大白馒头,还是大黄白菜?”
桃杳顶撞道:“尊贵的逸王殿下,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请我吃过的东西,全部加起来的价值,拢共也超不过这五十铜板吧?”
楚欢隽仔细想了一想,确实。
于是他又说道:“那是因为你和我吃过的饭还不够多。等你和我多吃上几顿,才有机会吃上更好的。”
桃杳嘿嘿一笑,忽然钻进前面的人群里没了影儿。不一会儿,她又从人潮中钻了出来,脸上笑得贼忒嘻嘻,手上多了两张大烤馕。
下一刻,一只被烤得金黄油焦的大烤馕被塞到了楚欢隽的手中,猝不及防烫得他一叫。
“时桃杳!”
他本想骂她,可一转头便看见她抱着烤馕大快朵颐的样子,两腮鼓囊囊的如同皮球,活像一只松鼠,心里就顿时软了下来。
“好吃啊好吃啊,小楚,这个比面条好吃多了!你快趁热吃呀。”
她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乎乎的,但却丝毫不在意。
或许这世间有很多烦恼事情,但眼下能抱着一张香喷喷的大饼任性恣意地啃,也可以将一切抛之脑后。
楚欢隽将信将疑地捧起烤馕,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油乎乎的饼皮在嘴里瞬间爆出汤汁,滚烫热辣,将味蕾充斥填满,似乎头脑真的有那么一瞬空白,仅剩的情绪是独属于这一口香辛的。
“好吃吗?”
桃杳歪着头看向他,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期待他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下一秒,楚欢隽将自己的那块大馕塞回桃杳手中:“你觉得好吃便可,多吃一些。”
桃杳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一块烤馕,并不介意,她才不会和一块香喷喷的烤馕过意不去。
吃完了烤馕,楚欢隽提议去春风楼看戏。尽管桃杳百般推拒,但依然赖不过他,被他一驾马车送到了春风楼门口。
“我明儿就要嫁人了,不好再来这般烟花之地。”桃杳拒绝下车。
楚欢隽挑起窗帘,探头向外张望片刻,又转头回来说道:“横竖你今日作了男子打扮,索性玩得更尽兴一些,反正也没人能认得出你来。再说了,你刚才不是嫌我请你吃的东西便宜吗?今天请你吃些贵的好的。”
捱不过楚欢隽,桃杳只能再加挂了一层黑纱蒙在脸上,头上再戴上一顶黑纱帷帽,这才放心。
不知何故,楚欢隽也将那只狐狸面具又戴回脸上,随着桃杳一块作了遮面打扮。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入人潮之中。
因着花灯节,春风楼为着应景悬灯结彩,布置得火树银花。
穿着艳丽的姑娘们如同一只只花蝴蝶,从楼中翩飞而出,将前来的客人团团围绕。
换作平常,这些姑娘若是见了楚欢隽,肯定第一时间围上来,楚欢隽肯定也会笑吟吟地摇着扇子和花蝴蝶们谈论风流逸事。
不过今天,楚欢隽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些事情上面。
门口迎客的姑娘伸手拦住了他们二人,说道:“二位客官,今夜春风楼只设内宴。二位可有受邀?”
未等楚欢隽开口,桃杳先他一步将那只木牌子放到那姑娘的手中,笑道:“有的有的。”
姑娘接过木牌略一端详,确认无误后,马上露出一个恭敬的笑颜:“二位请往里面走,二楼雅座。”
桃杳将木牌子塞回楚欢隽手里,咳嗽了两声,解释道:“你东西没收好,掉出来了。这回算你幸运被我拾到,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如果有小贼作祟,再怎么细致小心都是无用功。”
楚欢隽笑意珊然,忽然弯腰低下身去,将那木牌子挂在桃杳腰间,系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给……给我了?”
“春风楼鱼龙混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闹出一个乱子。但身上有这木牌子的,便是春风楼的贵客,自然会有楼中护卫保护你。”
“那你怎么办?”
这问题问出口,桃杳才忽然意识到问得多余了。且不说楚欢隽是春风楼的熟客,就凭他那一身高强的武艺,根本不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