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往事7
那一年,黄红剪去了长发,不再留长。
在爷爷这里,黄红总能看见那无望的人们求上门。
爷爷不是万能的,对于已经下了死期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阎王手中拉回来。
与老爷子不同,黄红的奶奶擅长的是重骨缝肉。来找她奶奶的人们不是那种无望,而是撑着身体上的疼痛,龇牙咧嘴地找来,或者忍着身上的奇痒,一头窜进医馆,嚷嚷着:“好痒,好难受。”
在爷爷这待着,黄红对爷爷传承的中医有了兴趣。
黄红已经不需要在去普通学校,对于别人的十六年学业,她早早就已经完成。她在“经天纬地”已经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就算退学,她的学业早已经超出同龄人太多。
并且她的学业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实实在在落实的。
若她此时已经成年,那么她就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可惜她不是。
等黄红将老爷子的书看完,才到他面前说:“爷爷,我想跟你学医。”
那一刻,老爷子是无比震惊的。
他的五个孩子,大儿子成了军人,女儿当了警察,三儿子原想去开飞机,可惜坏了眼睛,只能拿笔写写肚子的墨水。
小儿子更是经常几月,一年两年不着家,天天去各地溜达,都成了当代的“徐霞客”。
唯有二儿子,从小接了他的传承,学了医,但自从他大儿子和女儿相继离世,二儿子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
以至于二儿子一去上了大学,直接学了西医。
学了西医,老爷子没有责怪和说什么,毕竟他有时也会去研究西医。老爷子不是固步自封的人,他会去探索,去求教新的东西。
可二儿子对他的矛盾不是传承中医和新世西医之间的矛盾,而是父子之间。
二儿子总在恨他,恨他害了大儿子和女儿,如今三儿子意外离去,他的二儿子连句不耐烦的“爸”也不再愿意叫了。
每每想到这,老爷子都是一阵揪心。他有时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同样承受丧子之痛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夫人。
如今小孙女黄红却说要和他学医,在此之前这小丫头已经把他的书给看了个遍。
这样看来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她早就有了这种心。
“好。”老爷子肯定不会拒绝。
但黄红的二伯常来看她,这事瞒不了二伯,而二伯为了黄红学医这事和老爷子又吵了一架。
二伯和爷爷吵架,对于黄红而言,已经习以为常,好像从小都是这样。
吵完后,二伯再次想把黄红带回他家去,可黄红还是拒绝,她要跟着爷爷。
“学什么医,又苦又累,二伯有钱,二伯都拿给你花,你个小闺女,天天好好玩就行了,学什么医,学什么医啊!”二伯很烦躁。
对黄红学医这事,爷爷奶奶支持,水妈支持,小叔也支持。她的两个双胞胎堂哥哥和二伯母也支持,只有二伯不支持严重反对。
为此二伯狠狠地瞪了几眼自家的两个儿子,断了他们几个月的零花钱。
可对于其他支持黄红的人,他根本毫无办法,每天只能烦躁地挠着头发,眼睁睁看着黄红学了医。
并且在黄红学医初期,二伯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过来搞破坏,无理取闹,撒泼犯赖,“学什么医啊,红红啊,阿红啊,小红啊,咱们学美术,学音乐,不行吗?”
雷打不动,一有时间,二伯就会过来撒泼犯赖阻止黄红学医。
可雷打不动的除了二伯,还有黄红,那视若无睹,完全没有被影响,沉浸在自己的专注里,让二伯无可奈何,泄了气地离开。
她想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老爷子不是一年四季都在医馆,他时常会有半年时间外出。相反的,黄红的奶奶是一直坐诊医馆。
老爷子外出,黄红也跟在其后。
一路上她随着爷爷,去见了藏医、蒙医、苗医、瑶医、道医等等,让黄红见到了众多的传承医学。
为此老爷子还嘱咐:“我们不能闭门造车,别看这些老大夫们住的地方偏僻,就认为人家没大本事,不要以貌取人,大家各有各的擅长和本领,虚心请教,虚心讨论。”
老爷子和这些老大夫们关系很好,以往没有电话普及,他总会一年跑一次。后面有电话了,交流方便了,但只要病人不多,他还是会抽出时间走一走。
可以说因为老爷子的走动,让百家传承医学流动了起来,大家遇见难题会各自联系某个擅长领域的人请教,让当地来求医者不必跑得太远。
而黄红跟在爷爷身后,一年跟着一年的跑,每去一趟都会有极大的收获。
在这中间,二伯发现无法阻止黄红,苦着脸拉着她发酸的说道:“既然学医,学老爷子的也是学,为什么不学我的,去二伯的医院,我马上安排。”
黄红不去,二伯就连班都不上了,医院也不管了,天天来蹲门口,嚷嚷着:“阿红,你有偏见,中医是医,难道西医不是医吗?西医就不能治病救人吗?你在严重歧视二伯。”
至此之后,黄红两头跑,特忙。也幸亏她本身脑子好,精力旺盛,换个其他人根本吃不消。
又是一年,黄红跟着爷爷来到南方,去拜访一位瑶医。
其实黄红的奶奶就是一位山里瑶医的传承人,只不过当年被进山的老爷子给拐走了,导致那位瑶医恨铁不成钢啊,留不住女儿,跟人走了,他只能另收徒弟。
毕竟山里必须要有一位瑶医传承下去。
而黄红今年和爷爷拜访的是另一位瑶医——莫医生。
莫医生比老爷子年轻很多,他不仅传承家里的瑶医,还进修现代医学,又学习岳父家的中医,在当地医院正经的任过职,可惜他还没到退休年龄,就直接跑了。
明面上是身体不好,提前退休,实际上么……
老爷子问他:“小莫啊,你怎么不在医院待了?”
莫医生烦躁的双手直挠寸头:“我受不了,在医院天天管我,这也管,那也管,这不行,那不行,规矩一大堆,效果没几个,东西越用越垃圾。”
“还治病救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再怎么用心思,实在撑不起一堆垃圾货。”
老爷子明白他说的苦闷,点头理解。唯有在身旁的黄红不太理解,有些疑惑。
发完牢骚的莫医生,整个人毫无形象瘫在靠椅上。对于莫医生而言,就黄老头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他发疯似的吐槽。
莫医生眼睛一瞥,看着黄红感叹:“小红,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可惜我那两个小孙女怎么就没这种亭亭玉立的气质,简直像是两个蚂蚱,一天天的跳来跳去,一秒都不安分。”
“黄老,你看看你的孙女,第一次见就像朵荷花一样,现在长大了漂亮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羡慕啊羡慕啊,怎么就不是我家的呢……”
把自家孙女说成蚂蚱,这莫医生的性情又一次让黄红太阳穴微微抽动。
习惯了就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最后打断了莫医生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谈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