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后,百花生发,春鸟鸣啼。
出城门外十公里一处小径上,远远疾驰来一辆马车。
伴着骏马一声嘶鸣,马进拉紧缰绳,戒备地瞥了眼四处。
“太子,此处有危险。”
话音刚落,从密林处迅速飞窜来几支箭羽。
马进一惊,快速抽出腰间佩刀,将箭羽一一格挡开来。
刚松一口气,却见着一柄锐利剑刃直冲帏幔,刺入车厢之内。
“太子。”他嘶吼出声,面上骇然之色还未掩去,那柄长剑倏地调转了方向,朝着不远处树干砸去。
“砰”一声,密林中的鸟兽一时四散而逃。
帘幔处被一双修长的指尖撩起,崔锐掌心安抚地拍了拍惊疑不定的陆小桃,双眸森冷盯着不远处徐徐而来之人。
这人一身灰袍劲装,块头很大,额角一道疤痕从鬓边延伸到下巴。
男子眼眸诡异且亮,掌中攥着一柄锋锐钢刀,边靠近边沉声道:
“你是太子?听闻,你杀了……”
话音刚落,一支飞箭已迅速割破他的喉咙,这人痛苦地瞪大了双眸,在崔锐幽冷的眼神下狠狠倒地。
马进忙上前一步探了探这人的鼻息,快步走至崔锐身前,轻声道:“太子,这人尚有呼吸,如何处置?”
崔锐已放下帏幔,淡淡道:“将这人一并带走,押去农庄审问。”
“是。”
崔锐侧身进了马车,将呆滞在原地的陆小桃再一次拥入怀中,俯首看她,柔声道:“被吓到了?”
陆小桃回过神来,诡异地瞥了眼太子。
她刚刚听到那人在质问太子……
但她到底没听清楚,又听闻太子的关心之言,轻轻摇头。
其实她并未怎么被吓到,他们一路走的好好的,马进才说他们快到了,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到不绝于耳的箭羽声袭来,甚至有一柄长剑直奔二人心脉,她尚处于愕然之中,那长剑便被太子手中武器格挡。
她目瞪口呆思索着太子反应真快之际,不过须臾,马车又平稳行进。
崔锐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温和道:“我们先去农庄,待下午,孤再带你去赏花。”
其实她对赏花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她不赏都无事。
但凝着太子的神色,不知怎地,陆小桃到底没敢将那句话说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一处农庄。
陆小桃跟着农庄内的下人先去了寝屋吃了点东西,又觉太累,本想在榻上短暂休憩一会儿,谁知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农庄另一处密室内,马进攥着一张湿帕将身上的血渍擦了擦,拧着眉禀告道:
“太子,严刑拷打之下,那人已经交代了一切。
一月之前,有人找到他,说容王之死另有蹊跷,且已证据确凿,证据表明是您所做。
容王曾救过此人的性命,听闻此言后便一直筹谋报仇之事,近日一直于东宫之外游晃,见半夜您的马车向城外而去,便紧跟而来。”
听罢,靠在交椅上的男人平静颔首:“此事孤已知晓,还有呢?”
马进犹豫了会儿,又道:“这人还说,说……”
崔锐瞥了他眼,嗓音不疾不徐:“但说无妨。”
马进抿唇:“这人还说,那人说容王才是大盛的守护神,上到老妪下到稚子,无人不晓,无人不敬。
太子是因嫉妒容王,才痛下杀手,幸而被他发现真相,不然容王之事恐要无人知晓了。”
马进说完,慌慌垂头,陷入沉默。
倒是崔锐不冷不热地暗嗤一声。
马进见太子并未生气,长松一口气,接着道:“奴才问过那人的模样,这人说,那人与他见面时总戴着顶黑色毡帽,但那双眼睛却与容王有五分相似,所以这人才坚信不疑,以为是容王的魂魄亲自来找他索恩了。”
话罢,崔锐终于有了反应,眸色一沉,漆黑双瞳瘆人的厉害。
恰在此时,乌勇推门而入,单膝跪地沉声道:“太子,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昨晚彻夜跟随您的身后,只见到一人尾随您的马车,这人便是被殿下所伤所擒之人。
臣猜测着,那群人应是在假借容王之死造势图谋。
东宫被囚之人见多日无人救他,昨晚试图自杀未遂,见大局已定终将一切吐露。
他说,容王未死,并欲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什么?
容王未死?
怎么可能?
马进瞪大了眸,此事一时让他难以消化。
思绪极速转动下,马进恍然大悟。
所以,昨晚太子突然从东宫赶往农庄其实是在诱敌深入?
这……这实在是太过冒险。
乌勇久久未见太子之声,抬眸郑重道:“太子,有人想借容王之事扳倒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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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桃醒来时,浑身酸痛不堪,不想去赏花的念头越发浓烈。
她甚至不想从榻上起身,只想将这一天就这样过了,明日出发直接回东宫。
可此事到底是不可能的,从太子的态度来看,他兴是对那日失诺之事极为愧疚,所以才想竭力弥补于她。
她虽不懂身为太子何必对她如此,可她到底不好拂了人家的心意。
起身刚揉了揉眼睛,便见着木门处已跨进一双皂靴,她抬眸一瞧,太子已彻底走近她的视线。
陆小桃眸子一闪,双眸缓缓挑向他的眉眼。
男人眉眼沉静平和,似乎任何事都难以攻破他的心房。
她又望向他的面颊,棱角分明,锐不可当之相。
莫名间,陆小桃突然想起曾听过的面相之说,此面相之人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是帝王之相。
他是太子,确实是帝王之相,但心机深沉,心狠手辣?
陆小桃不敢笃定他是,也不敢笃定他不是。
她一直知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结合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可以暂时不相信这条相面。
她这视线格外赤裸又不加掩饰,崔锐抬起眸,淡淡瞥向她神游天外的面颊。
他上前几步,点了点她的额头,平静道:
“既然已醒了,收拾一番,同孤出去赏花。”
不知为何,这赏花听在陆小桃耳畔竟有种公事公办的严肃。
陆小桃敏锐的想着,兴许太子对这赏花之事也并无多大兴趣。
其实她也没多大的兴趣。
既然大家都没兴趣,何必非要去赏呢。
陆小桃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道:
“太子,不如这样吧,咱们今日不去赏花,您教臣妾下棋如何?”
面对男人上扬的眉梢,陆小桃打着商量道:“南苑之时,太子一人对弈,可将臣妾羡慕坏了,一直想央求着太子教臣妾,如今有了闲暇,不如,太子就教教臣妾下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