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挺暴力...”不仅大家这么想,书剑也这么想。
当听到诛杀蛇妖的风声后,林韵宁带着她匆匆奔向东华门大街,赶到现场正好看见陈恪拉弓射箭。
他给那个中年和尚的胸前插上了两根羽箭,又抡起哨棒砸和尚的脑袋两下,还是旋转身体抡圆了砸的。
这么凶狠的打法镇住了围观者,连林韵宁和书剑都觉得太狠了。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俩一时没法接受,那个总是斯文有礼、说话平和的青年竟有这么一面?
书剑以前见过他射箭的一幕,林韵宁也见过他狂追杀手的一幕,但抡圆了哨棒砸人脑袋的一幕还是过于暴力了。
她俩闷闷地回到如意箱包店,穿过售卖区来到后院,后面这座小楼是加工区,张巧娘是这些制作女工中的大师傅。
她的手艺极高,在秦关城就非常有名,素有秦关织女的美誉。
这是王寅说的,陈恪相信,林韵宁接受了这位大师傅。
事实证明王寅说的没错,张巧娘的手艺确实高,在女工中也是首屈一指。
亲眼目睹她的手艺林韵宁放心了,忙于开业的一些事也就没再关注张巧娘,直到刚才突然想起一事,“王寅推荐张巧娘,陈恪问都没问就让我接受,他俩以前肯定认识。”
这是突然萌发的想法,原来以为陈恪是看在王寅的面子,现在想来,陈恪和张巧娘以前也可能认识。
事实证明林韵宁想对了,张巧娘确实认识陈恪,她是小部队女营的管事,而陈恪是小部队的军师。
当两人坐在这棵大树下谈话时,张巧娘满足了林韵宁的好奇心。
但她与陈恪的接触不多,只知道这位军师喜欢沉思,吃饭时好像在想事、走路时好像还在想事,经常坐在山崖上望着远方露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说完这席话,张巧娘轻声说道:“表面上大家都说他算无遗策,可心里都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下一仗怎么打,小部队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算错一步。”
“小娘子说他暴力,是不知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他本擅长射箭,可在两军阵前却是射完箭后就拔刀,王寅说他打仗不要命,与律兵对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像这样一个人,却对同袍们非常好,精打细算不想牺牲一个同袍,还非常尊重女营的女人们,特别喜欢孩子,经常与孩子们一起玩游戏,笑得非常开心。”
“王寅说他是个敌我分明的人,他把那个和尚当敌人,下手自然狠,他在小部队时对律兵就非常狠。”
张巧娘说完了,林韵宁沉吟一下,低声问道:“我听说过小部队,邸报说小部队是在杨牧将军的遥控指挥下取得战绩的。”
张巧娘轻声回道:“我不知这里的内幕,只知小部队的指挥官是王寅,而实际指挥却是陈恪。”
“在那些战役中,我也只是参与了火烧峡谷那一战,当时我们担心极了,一旦降下暴雨,火攻计划前功尽弃,我们就会陷入到律兵的围杀险境之中。”
“但陈恪坚决不动,我们全体就不会动,每个人都对他充满信心,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当峡谷中燃起熊熊大火,听着律兵凄厉的惨叫声,我感觉非常痛快,乌云散去了,我们心里的乌云也散去了。”
张巧娘叙述了峡谷之战的情景,林韵宁心里有数了,低声问道:“张出尘和婵儿也在场?”
“是啊...”张巧娘坦率地说道:“陈恪以为张夫人是律国的贵妇,将她和婵儿五花大绑捆来的,后来知道弄错了,就将她俩送进了女营。”
“张夫人没说什么,可婵儿那张小嘴却没完没了的说,她称陈恪是狗头军师,还说他阴险狡诈、厚颜无耻,想将她和张夫人扔出去挡灾,没一句好话。”
林韵宁知道婵儿与陈恪的矛盾,还一直惊奇婵儿对陈恪的态度,以前是恨不得揍他一顿,现在是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大有变成陈小妹的意思。
婵儿的这种变化不是张巧娘知道的,林韵宁也不会询问这个问题,一席话说下来,知道张巧娘与陈恪接触不多,了解的事也少,想了想转移了话题,“为何来京城?”
张巧娘轻叹一声回道:“家破人亡,我在秦关城也没亲人了,将家人的后事处理好,只想离开那个伤心之地,于是就想到京城来谋生。”
她说的简单,而林韵宁却想起了王寅,还判断张巧娘是来投奔王寅的。
“他俩有私情?”林韵宁的心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急忙抛开,这种事不要妄自揣测才好,何况她还有担心的事,陈恪当街殴打和尚,不知刘太后知道后会怎么处置陈恪?
林韵宁担心,李祯也担心,得知消息后急忙前往慈宁宫。
而刘太后却郑重说道:“娘信佛,但不一定信和尚。”说完这话递给李祯一部书。
这是《北魏书》,记述了南北朝时的北魏法庆和尚聚众叛乱一事。
北魏延昌四年,冀州沙门法庆在渤海李归伯的支持下,率乡人叛乱,法庆自命“新佛”,创“大乘教”,力倡“杀人作乱”,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
《北魏书》记载大乘教所为,“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
刘太后以前看过这本《北魏书》,在得知陈恪在东华门大街箭射魁梧和尚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这事,立刻让人找来《北魏书》,正看着李祯就来了。
李祯接过《北魏书》看一眼,立刻知道什么事了,低声问道:“娘、您的意思?”
刘太后轻叹一声回道:“北魏王朝最是重视佛教,将那些和尚捧得高高的,给他们荣华富贵,可为何出现法庆和尚的叛乱?”
“用一句话解释,佛祖也无法压制他们的贪欲之心,所以佛是佛,和尚就是和尚。”
刘太后将两者区别开来,继续说道:“寺庙占有大量的土地,那些和尚不事生产整天拜佛念经,佛经压不住他们的贪欲之心就会鼓动信徒叛乱。”
“这是前朝的教训,所以我朝予以控制,以规定土地范围来限制寺庙兼并土地,以度牒来控制僧人数量,但他们还是不容小觑。”
“原因无他。对信众精神上的控制并没有减弱,反而在不断加强,我儿还是关注一些为好。”
说完这席话刘太后突然笑道:“陈恪出手够狠的。”
李祯连忙解释,“陈恪虽是读书人,但经历了秦关城之战,在小部队时也要上阵杀敌,与其他读书人自有一些不同。”
听他为陈恪辩解,刘太后笑道:“娘并没有责怪陈恪的意思,只是想起一件事,陈恪怀疑秦关城有内奸,让娘想到一种可能,他们一直针对陈恪,可能也与秦关城之战有关,而不是讲学引起的。”
听刘太后所言,李祯急忙问道:“与律国有关?”
刘太后缓缓说道:“兴律两国十年未战,我大兴王朝在文化经济上强于律国,而律国在军事上也只是略强于我国,律帝为何突然发动攻击?”
“娘一直在想这件事,律军攻的突然,而秦关城瞬间失守,若不是杨牧警醒,安定城如有内奸,面对突然冲来的律军会怎样?”
听刘太后说到这李祯的脸色开始发白,听她继续说道:“如娘未采纳谭远忠的劝谏,将杨牧召回京城会怎样?如娘接受范泰等人的建议,迁都江宁府又会怎样?”
她说了两个“会怎样”,让李祯的心里发冷。
而刘太后看看他,欣慰的说道:“当时我儿坚持不迁都,确有一代贤君之风。”
李祯坦然回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太祖太宗打下的、父皇坚守的土地不能丢在儿子手中。”
刘太后笑道:“你有这份坚持娘很欣慰。”
李祯低声问道:“娘、对范泰他们...”
刘太后低声回道:“不能因此就说他们是内奸,如一味实施清除会引发朝局的动荡,如今御龙卫、左武卫、天武军都是我娘俩手里。”
“包拯镇着京城,林毅之看着钱袋子,谭远忠牵制范泰,陈恪吸引他们的目光,朝局暂时处于稳定。”
“关键是尽快提拔底层忠良进入朝堂,逐步更替那些不稳定的文臣武将。”
“但这事不能着急,一步步地往前走,不露痕迹的完成布局,稳定才是重点。”
听刘太后说出自己的计划,李祯钦佩地说道:“还是娘想得周到。”
听他推崇自己,刘太后轻笑一声,她这个小老太太还是很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