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明天开始我想放学后回自己家行吗？”蒋小周也没再管冯秀娥还在抄书，直接开口问道。
    “不行。”老人太太手中的笔停住了。
    “为什么？”其实蒋小周大概是知道为什么的。
    “放学后回你家里没人管你，不放心。”老太太手中的笔又开始动了起来。
    “那姥姥你有五块没？”蒋小周低着头的眼珠子一转，开口问道。
    冯秀娥这回索性放下笔，转头居高临下的盯着站在身侧的蒋小周。
    小孩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老太太眼里的神色也被镜片隔绝，旁边坐着的周和平充耳不闻像是座雕塑一动不动。
    “你要干什么？”片刻后，冯秀娥提问。
    “明天要交班费，每人五块。”蒋小周轻声说道。
    以前她从来不敢问姥姥要钱、要零食，现在她可没那么傻了。
    等不到冯秀娥的回应，蒋小周想知道对方咋回事，抬起头看了眼老太太。
    抬头的一瞬，蒋小周的目光就和冯秀娥审视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刹那间，蒋小周觉得浑身一凝，她该怎么形容对方此刻的神情呢。
    那双浑浊的眼睛隔绝在反光镜片后，露出了怀疑？诧异？心疼？
    还有什么蒋小周也说不出来，总之那目光复杂至极，也看不真切。
    下意识的闪躲开冯秀娥的注视，蒋小周问道：“不可以给我吗？”
    “问你妈要。”见状冯秀娥扭过头，准备继续手中的动作。
    “这就是神明要你做的事情吗？”稳了稳心神，蒋小周鼓足劲继续问道。
    “什么？”冯秀娥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面向蒋小周。
    “姥姥不给我交班费也是神明要你做的事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蒋小周直视冯秀娥重复问了一遍。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便不问姥姥你要这五块了。”言毕蒋小周扭头不再直视冯秀娥的目光。
    “谁教你说的这话？”冯秀娥的话响了起来。
    “哈？”蒋小周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有些错愕的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
    “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跟姥姥说的？”冯秀娥再一次问着。
    蒋小周心底嗤笑一声，直接开口反问：“为什么这话有人教我才能问？”
    “难道我每说一句话都必须要有人教过才能说？”
    “还是姥姥你怀疑谁背后教过我了？”
    “既然对我没信任又何必要我留在你家？”
    蒋小周一句接一句的反问着老太太。
    “我只是想问姥姥要五块钱教班费而已。”
    “姥姥既然不愿意，我就好奇是不是神明让你这么做的。”
    “姥姥的做法挺让人伤心的。”
    说完也没等冯秀娥有何的反应，她径直走出了东屋去向厨房。
    拿起放在桌面的大茶缸，掀开盖子，蒋小周“咕咚咕咚”的把里面放凉的凉白开喝完。
    如果她可以像上辈子看的重生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就好了，重来一回直接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缓缓闭上双眼，蒋小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本来她就带着极深的成见、偏激的性子重活的。
    其实这两天的事情，她深知很多事情无关对错只是立场问题，但她就是控制不住代入之前的记忆。
    放下水杯，蒋小周用力深呼吸着。
    明明是她想先去试探下姥姥，而结果也如她所料。
    怎么在得知老人口中的答案时候，还是那么不舒服呢？
    长大后才能分得清的事实，现在倒是一下被五块钱展现的淋漓尽致。
    想到此，蒋小周觉得自己开始想念她的奶奶了。
    等到这周的周末，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去奶奶家看看她。
    蒋小周没再去看东屋有什么动静，径直去了西屋。
    整个房间里一时间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滴答滴答的响。
    天色开始渐渐的暗了下来，蒋小周再次站在了东屋外面。
    看到了老太太就着窗外的亮光还在抄书，老爷子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姥姥我先回家了。”蒋小周就这么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这次她没有不等老人说话就离开，而是静静的等待。
    周和平倒是先说话了：“瑛瑛啊，你路上注意安全。”
    蒋小周对老爷子依旧还是敬重的。
    许是对方曾经的身份，许是对对方没什么感情，许是对方现在糊涂的大脑让人无法计较。
    “我知道了姥爷。”说完蒋小周又回到西屋背上已经收拾好的书包。
    老太太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蒋小周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了想冲东屋方向喊了句：“姥，我走了，拜拜。”
    等到蒋小周重新站在自家门口的时候，果然家里没人在。
    闻着楼道内传来的恶臭味，蒋小周转身下楼往车棚门卫室走去。
    “叔叔，我是蒋益的闺女，放学了家里没人。”蒋小周站在门卫室前，和车棚管理员说着：“我可以在这里待着等他回来吗？”
    “可以可以，快进来坐！”管理员正在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起打着麻将，听到蒋小周的话立刻让她进来坐着。
    蒋小周抬头快速看了眼门卫室，大约七八平的房间里摆了一张方桌，几把折叠板凳，一张不大的炕以及一个火炉子。
    桌子上摆着麻将和烟灰缸，此时桌前坐着两男一女。
    三个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搓着麻将还一边聊着天，而管理员正是从麻将桌前起身招呼蒋小周进去的。
    炕上靠近桌子的位置坐着个女人，蒋小周感觉有些面熟。
    此刻正在跟离的最近、还在打麻将中的男人聊着什么。
    火炉前有个女人站着，弯着腰翻动着火炉上片好了的馒头片。
    但蒋小周闻到了红薯香甜的味道，想必是火炉里还烤着红薯。
    见蒋小周进来，几个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七号楼老蒋家的孩子。”管理员关上了房门随口跟屋内众人解释了下。
    “老蒋家？那不是昨天那个？”听闻炕上的女人明显有些激动。
    蒋小周认出来了，正是昨晚她和周瑛吵架时候出现的碎嘴子之一。
    眼下隔了几个人坐在炕上，倒是没有立刻认出来。
    听到女人的声音，几个本来已经把目光转回麻将桌上的人，又重新把目光转移到了蒋小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