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伶。”
可能是脑子一抽,顾伶竟然跟着李顾生往屋顶上翻。既然翻都翻了加上月色也不错,她就干脆躺下,用胳膊枕着,听见李顾生喊她就应了一声:“嗯?”
李顾生支着腿坐在她身边,细细端详手里的木偶,分明是个人的模样他却又看不出来像谁:“你刻的是谁啊?”
“你居然看不出来?”顾伶睁大眼,“你啊。”
李顾生:“……”
李顾生又确定性地瞅了两眼手里的木偶,那歪鼻子斜眼五宫几乎挤在一堆差点分辨不出来,然后犹豫又不确定地问:“我……吗?”
原来他在阿伶的心里……长这样???
顾伶被这个问题给问得沉默几秒,然后想到什么猛地翻身坐起,凑过去把眼睛睁得大大地去瞪李顾生。
分明没说话,但李顾生会过意来,忙将木偶往自己的怀里塞,语气斩钉截铁地说:“我没嫌弃我没嫌弃!不丑,很好看!”
顾伶又盯了他一会儿,李顾生眨眨眼,“我不骗你。”
“行吧,我不跟你计较,”顾伶坐回去,伸了下腿,“管你嫌不嫌弃呢?反你就算是嫌弃也没有办法,我刻了那么久,你可不许把它给扔了!”
她刻木偶的时候李顾生都有看到,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绝对不会的!我发誓!”说着他三指朝天,摆出要发誓的模样来。
顾伶躺了回去:“好了我信你,倒也用不着你发誓。”
李顾生就把手放下了。
现在是月末,月亮被云烟挡着,看上去有点灰蒙蒙的,但是借着洒落的月华,他们又能瞧得清身边人。
盯着月亮看得久了有些乏味,顾伶就数起星星来,数着数着视线往下落,情不自禁地落到李顾生的身上。
李顾生支起一条腿坐着将手搭在膝上,正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月亮,他的衣裳红得醒目,高束的头发参差不齐地落在后背,有风徐徐地吹来便吹拂起他颊边以及腰后的发丝。
顾伶忽然之间就忘记自己数到第几颗星星了。
李顾生。
李端……
“阿伶,”李顾生瞧着,忽然问,“你会等我回来吗?”
这一声把顾伶唤回神,但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李顾生侧头看向她,往她的方向挪了挪:“你是要回家的,但是却又不明白什么时候离开。阿伶,阿爹阿娘他们会等我回来,那我从皇城回来的时候,还能够再看见你吗?”
顾伶瞧进李顾生的眼底,那里有希冀的意味。
“王妃和王爷等你是天经地义,”顾伶问,“我为什么要等你?”
因为我们是好兄弟,”李顾生说着笑了笑,“也是好姐妹。”
之前搬出来打趣的话被送回来,顾伶眨了下眼然后移开了视线,眯起几分眼睛去看星星:“会吧。”
李顾生的眸子一亮。
顾伶说:“我会尽量等你回来的,”她说着想起什么,又扭头问,“你还记得我们去抓鱼那次靠着的桑树吧?”
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个,李顾生点了点头:“记得。”
顾伶:“我在那里等你。”
李顾生怔了怔。
“之前桑葚还有时我就想找你一块去的,但是你有课业在身去不了也就没跟你提,“顾伶说,“我喜欢桑葚,那里的花很好看我也喜欢,所以我以后会经常去那里。如果我想见你了,就往那棵树上系红线,等到时候你回来了,树上的红线缠了多少根,你就要给我买多少次好吃的。”言罢,她弯起眸子,笑意盈盈,“怎么样?你没有意见吧?”
这分明是令李顾生心悸动的话,但他愣愣许久,开口却问:“那万一是你使诈,一天给缠满了呢?”
“……”顾伶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腿,“我是那种人吗我?”
撞的那一下让李顾生回魂了,他弯起唇角,急忙顺着否认:“不是不是。”
李顾生跟着一块躺下,枕着胳膊:“好,我答应你了。”
所以你要记得想我,时常想我。
不要把我忘记。
躺了会儿,顾伶忽然说:“你要记得把争喧带去。”
李顾生:“嗯?”
“虽然说你不能看谁不顺眼就直接砍了,”顾伶煞有介事地说,“但你可以往争喧上边多镶点宝石什么的,到时候谁欺负你了你就把争喧拔出来,闪瞎他们的眼睛!”
李顾生眨眨眼,想象了一下争喧变得更加金光闪闪的模样,低笑了几声说:“好主意。等回头我多搜罗些宝石就全都给你,你帮我镶上去。”
“那还是算了,感觉怪累的,”顾伶闭上眼睛说,“要不你还是直接动手吧。”
李顾生笑着,声音放得很轻:“不要打打杀杀啊。”
翌日。
李顾生辞行,王妃絮絮叨叨地拉着他叮嘱了好长的一通话,最后是李顾生看她眼圈都红了,无奈地倾身去拥抱了她一下。
跟顾伶的辞行没有什么情绪低沉的难过,顾伶只是忽然拉着他的手勾起他的尾指,孩子气地“盖章”。
李顾生翻身上马,艳红的衣袍翻动,他一夹马腹,马仰首嘶鸣一声,策马扬起尘嚣,扬长而去。
顾伶久立于王府前,直到瞧不见人了才转身回去。
因为李顾生不在的原因,也有本来就是只来当个伴读的缘由,所以顾伶并不在王府里久待,她婉拒了王妃让她留下来的请求,收拾收拾着东西回了云汀楼,景夫人对于她的回来什么都没说,在她的意料之内罢了。
顾伶在云河楼里跳跳舞也陪捡珠出去玩,期间赚了些钱让她没地方放全都一股脑结塞到了初莞家,初莞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仿佛在看一个傻孩子。
皇城那头的秋猎会据李顾生所说是会举行一个月,再加上来来去去的时间以及那头可能会冒出什么大幺蛾子来,满打满算他回来的话最快也要两个月。这段时间里顾伶也不是无事可做,云汀楼跳舞,桑树下挂红线,演武场练剑以及去初莞家逛两圈讨句骂……行事种种,也算是忙得充实。
总之不见得李顾生不在,她就得像座望夫石似地眼巴巴往外瞧着等人回来,她要忙得可多了。
也是借着“世子伴读”的那一层身份,顾伶在徽阳城里晃了一段时间也混了个眼熟,基本上遇见谁谁谁都能够打声招呼。
城中所谓的那几个细作后来有镇北军的帮忙都给抓了出来,顾伶去切莞那边问了一句,说是他们的嘴都很硬,任凭如何严刑拷打都不松口,至少多只能够知道他们确实是冲李顾生来的。
临了顾伶要回云汀楼时,莞大哥给她递了块木头。
顾伶满脸疑惑:“你给我木头做什么?拍晕你?”
初荣莞:“……你可真有想法。”
“是柿子让我给你的,他往城中寄了信,说是怕你无聊,”初莞说着转身去打开柜子,连同木头一块把信递了过去,“喏,这是给你的。”
顾伶的视线下落,信封上落着无比眼熟的字迹:
顾伶亲启。
李顾生的那一封信没有什么长篇大论,跟素日里挤到顾伶面前的那簇热情小火苗不一样,上边只有寥寥几行字:
见字如晤,展信安好。
皇城繁华似画,秋猎场上幸得一只狐狸,念山林有情遂放回,我在皇城一切安好,望勿挂怀。
皇城中桂花不比徽阳,路经一楼闻见其香,忽想念故土,此处的月多为明亮,却不抵曾经所瞧。
落款是李顾生,他还在旁边画了只柿子。
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及顾伶,字里行间却又都是想念。
顾伶瞧着信上的字,确为李顾生所写,但又在细微微上有哪里不一样。
后面李顾生偶尔会给顾伶寄信,顾伶每一封都会逐字看完却从来不会回。
两月已至,意料之中的,李顾生并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