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
是原主顾怜。
顾怜很快地反应过来,刚才还乱了的心跳逐渐找回正常频率,她低头看着一脸茫然地站着的小女孩,发现她的后腰有一处很严重的伤口,从后到前贯穿,致命的伤势。
顾怜怔了怔,这种伤可活不下来。
没等顾怜作出行动,小女孩忽然动了一下脑袋,看向了顾怜所在的方向,那双日后含情的桃花眸了无生气,空洞无神地看着顾怜。下一刻,像看见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跌跌撞撞地朝前跑,但因为伤得太重,脚上一软就朝前摔去!
顾怜下意识地去扶她她却穿过了顾怜扶向她的手,直摔在地上。
“……”
顾怜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着摔在地上捂着伤口呻吟的小女孩,明白过来了。
她碰不到“她”。
于是顾怜收回手,没再妄想着要去做些什么,在明白这个的同时,她也懂了刚才小女孩其实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东西。
但是顾怜的身后有什么?
明明她记得她过来的时候是一片黑暗——随着小女孩朝前跑去,周遭的景象逐渐在黑暗中浮现。
尸山尸海。
顾怜看见数不尽的尸体堆在一起,而她们所站的地方,正踩着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尸体残骸。
顾怜:“……”气氛不太对,她就这么踩着是不是不太好?
但想了一圈,顾怜叹了叹气,抬步跟上了小女孩。
她看见小女孩跑到尸海中的某一处,然后动作蓦然停住,过了许久,才颤抖着手去俯身抱着她要找的人,嘶哑残破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那哭声像一记重锤,猛地砸到顾怜的心口处。
那被小顾怜挖出来的,是弟弟。
左右看去不知何处起了火,燎得人眼睛疼。
这里是乱葬岗。
后腰处的疼痛细细密密地往上爬,脊椎仿佛碎掉一般。顾怜闷哼一声朝前跪倒,手撑着地,却压到了不知道是谁的胳膊。后腰的痛盖过心口的难受。天上忽然乌云翻滚落下金雷,顾怜看见小顾怜抱着怀里的人,逐渐被大火吞噬。耳边遥遥的有个声音问她:
『你想活下去吗?』
……废话!
闭了下眼气转丹田,顾怜凝神默念心诀,灵力在她的经脉中流通,再睁眼时,她就看见满目的金光。
——是霹在她身上的金雷。
陈斟酒在一旁看了半天,最后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倏地松了一口气。
稳了。
站起身拍拍肩头的雪,陈斟酒将正在受金雷的顾怜落在身后,步伐极缓地往思过崖的入口处走,轻咳一声,手里的暖炉似乎没以往那么暖了。
思过崖入口。
“谢师姐留步,未经长老准许不得入内。”
谢霜匆匆赶来却被拦下,她冷下脸来看着守门弟子:“我要进去。”
谢霜的修为极高,两名弟子心下犯怵却也不敢退让,他们举起拦住的手并没有放下,口吻依旧很硬:“还请谢师姐格守规定,莫要让我们为难。”
里头的雷声一声更盖一声,谢霜温柔耐心的性子被磨去不少,当即就要硬闯,却被封双无抓住了手:“师姐等一下。”
谢霜回头看他,同时也看见了往这边赶来的二长老与序无殿的荧感长老。
两名守门弟子见了长老,率先行礼问好,然后就把谢霜想要硬闯思过崖一事给说了,仿佛两位长老的到来,是给他们做靠山的。
二长老听后看向谢霜,眉眼严厉:“霜儿,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不懂门规了?”这话意有所指,暗指在里边关着的顾怜,
谢霜神色不变,先行了礼,才说:“事急从权。师叔,请让我进去。”
二长老:“思过崖是你想进就进的吗?”
谢霜半分不退怯:“那长老此番过来,为的亦是六师妹一事。”
称呼转变,二长老眯了下眼。
自从顾怜进了思过崖后,望穹峰的弟子们可谓是性情大变。
“哎,来了那么多人啊。”
忽然插进来一声带笑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怔,然后抬头看过去。
陈斟酒把暖炉揣进怀里,先是略微地数数来了几个人,最后的目光落到了许久未见的师父身上,弯了眸子,温温地问好:“弟子见过师父,师父无恙。”
荧惑长老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斟酒也不多作纠结,又去转向其他几个问了好,最后没等他们说话他就说:“今天的雷有点大,霹得崖上的雪乱飞,弟子就不留师父与长老们进去作客了。冷得很,怕伤了你们的身子。”说着,他又行一礼作势要走。
“陈师弟!”谢霜急忙叫住他。
陈斟酒出来就是为了拦一下人的,他扭头看向谢霜,想了一番然后说:“她会筑基成功。没瘦多少,喜欢跟我抢石床抢吃食。”这番话说完,他就真的半分不停留地走了。
二长老瞧见金雷霹落才赶过来,却没曾想谢霜他们也来了,陈斟酒拒之不见的意思那么明显,他的脸色一时很差,却见荧惑长老摇了摇头。
荧惑长老说:“执迷不悟。”
最后谁也没有进去思过崖。正如二长老所说,进思过崖不是想进,就进的,进去的人会被落下一道印记,直到落印者将印记除去,受印者才能够出来。
谢霜在外边站了许久未动,直到雷声逐渐平息,封双无收回目光:“师姐,回去了。”
谢霜没有说话,片刻后才跟着走了。
封双无迈出几步后稍稍偏过头,看向那两位守门弟子,眼底冷冽藏霜。陈斟酒回去时,瞧见的就是顾怜仰面躺在雪地上,呈“大”字状。
“方才外边可来了不少人。”
顾怜还没从刚刚的剧痛中缓过神来,胸口起伏剧烈,新融合的剑骨仍留有余痛,还有些酸胀,她舒了一口长气,气弱游虚地说:“那你怎么不跟他们讨点灵药来……疼死我了……”
她的关注重点有点奇怪,陈斟酒乐了:“没进来抓你是碍于思过崖的结界,你竟还想着他们会给你拿药?”
小金在顾怜的耳边贺喜:【恭喜怜怜金雷筑基成功!刷新人生纪录,迈出成功人生的第一步!撒花花!!!】
不知道是被小金吵得头疼还是身体上残余未消的痛,顾怜“嘶”了一声,大团从崖洞那头飞过来,像心疼她一样轻轻地蹭了下她的脸:“好歹我也算是个稀有物种了吧?他们不乐意我也得珍惜着点。”
陈斟酒走过去,乐得把大团给抓过来:“有道理。看看穷极宫第一大宗门,金雷筑基的也不过才有五人,你是扶光派的第三人,前途无量。”
顾怜很谦虚:“打住,禁止捧杀。”
陈斟酒就笑。
“哎,”安静片刻,顾怜把话题扯回去,“谁来了?”
“我师父,二长老。”陈斟酒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偏过头垂眸看她,天上金雷来势汹汹,抗过去后受一遍经脉上的洗炼淬浴,其痛苦程度不亚于抽筋,再加上身怀逢升境时会重塑的剑骨……他神色如常地说,“还有封师弟,谢师姐。”
顾怜没应声,而陈斟酒也不需要她回应。
雪落在睫毛上化成水,顾怜忍着痛把冰绡找出来戴上,忽然问:“有酒吗?”
陈斟酒用一种傻子的眼神看她:“我上哪儿给你找酒去?”
也是。放两个体弱得不行的病号在这里,谁疯了往这里送酒?
顾怜想了一圈,最后抬起手:“老陈。”
陈斟酒看了一眼她的手,那只手握成拳,所表达的意思让他琢磨片刻后也跟着举起握成拳的手,“出去后别忘了思过崖上还有我这个孤寡老人啊,小顾。”
手轻轻一碰,于雪崖上绕了几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