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怜没等来沈是倾来喊她,倒先是被饿醒了。
坐起来她摸索着穿好鞋袜,正想出门,门就先被推开了。
实在是有些巧,沈是倾一眼就看出顾怜是要出去,无声地笑了笑朝她走过去,将手里的温水放在桌上:“师姐这是要出去?”
嗯,”顾怜站在原地没动,坦然说:“我饿了。”
沈是倾将她眼上有些歪的冰绡解下来,拨了拨被压得有些乱的发丝重新又其系上:“可巧,我正是要来带师姐去用晚膳的。”
沈是倾离得有点近,可闻见他的呼吸声,顾怜忍着没动,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都有什么好吃的?”
沈是倾说:“药膳。”
顾怜:“……”
顾怜的表情一下子就从期待垮了下去,沈是倾轻笑了几声,把那碗温水端起来:“今夜还没来得及吩咐膳房准备,药膳于身体有益,丹阁向来是多备此菜色。明日吧,我与夫子请示后为你单独备一份。小师姐,喝点水。”
顾怜一听不用日日吃那药膳眉毛一下子就扬起来了,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你人真好”然后就接过那碗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沈是倾将碗接过来,去扶着顾怜:“走吧,用完晚膳,夫子便会为你把脉。”
顾怜点点头。
沈是倾带着她往外走,一路上聊着些有的没的倒也没让气氛尴尬,顾怜向来是接话的那个,唯一主动提问的,是那个鬼族被抓住后怎么样了。
听了这个问题,沈是倾轻笑了一声,然后温声回答:“嘴太硬,自杀在刑牢了。”
顾怜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旁边。
沈是倾注意到她的举动,“嗯”了一声:“怎么了,师姐?”
顾怜看不见他的神色,沉默一秒后摇了摇头:“没事。”
她只是莫名地觉得……
沈是倾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暗自留心,顾怜不明说,沈是倾也没有相问。
丹阁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大屋子里,这里有专属的膳房和厨师,整个丹阁的人凑在一个地方吃饭,热热闹闹。
——好吧,其实还是很冷清的。
丹阁弟子为炼丹几乎废寝忘食,没辟谷的就吃辟谷丹,已经辟谷的就更不会来这里消费时间,丹夫子为此劝过多次,但无奈 没几个听他的。
顾怜进去的时候,里边只有丹夫子和个别几个弟子。
不知道为什么,顾怜突然很想抽风说一句“兄弟们我来吃饭了”,但现在情况不对、场合不对,她愣是把话给咽了又咽。
目前失明体验卡还没过期,她就先安分些吧。
顾怜坐下,因为看不见,几乎在吃饭时全程都由沈是倾代劳。
那药膳的药味不重,反倒是香得很,让顾怜多吃了一碗米饭,饭后她从沈是倾那儿讨来了一只鸡腿,药香清淡,香而不腻。
丹夫子看出她的喜爱,已经很久都没有遇见能跟他纵情吃饭的弟子了,他乐呵得不行,拍了拍顾怜的肩:“好吃吧?我跟老于亲手烧的菜!”
顾怜边啃鸡腿边问:“老于是谁?”
沈是倾将她脸上沾到了油渍擦去:“丹阁的厨子。”
原来是他,顾怜点了点头,打心眼地夸赞:“好吃!夫子真厉害!”
就是跟林逢的面比起来还差点。
丹夫子是个自来然,哈哈一笑丝毫不见今日午时端着的那份长辈作派,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帕子和银针,跟顾怜说:“把手伸出来。”
“哦好。”顾怜把没抓鸡腿的手伸出去。
丹夫子将帕子放到她手腕上,认真地诊脉,然后收回手,捏着银针,得就往顾怜的胳膊上扎。
这针扎得猝不及防也没个预告,顾怜被吓得一激灵险些跳起来,被沈是倾眼疾手快地给按住了:“别乱动,在为你施针。”
顾怜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崩溃地问:“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唔,”沈是倾顿了顿,然后轻笑,“我忘了。”
“……”
散魂引虽说不会让顾怜剧痛难忍,但积攒的毒素会导致经脉闭塞不通久而久之形成大隐患。丹夫子在几处穴脉施了针,将针取出来时往外渗出乌黑的血,他吩咐沈是倾:“快擦干净。”
解不开毒,只能用这种法子来阻碍毒的扩散。
沈是倾垂眸,将顾怜手上的黑血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动作轻柔。
顾怜整条胳膊发麻,她想起件至关重要的事来,口吻有点怕地问:“夫子我该不会还要喝药吧?”
药夫子给她喝的那碗药已经让她喝出阴影来了。
黄莲都没那么苦!
丹夫子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没忍住笑了,用帕子擦干净银针上边的血:“不喝不喝,咱丹阁是炼药的又不是熬药的,咱不兴药夫子的那一套,”他顿了顿然后语气十分坦然地说,“而且解毒的关键在于下山那拨弟子们带回来的东西,喝那些药啊,作用不大。”
他倒是没顾及顾怜的感受,让顾怜有些惊讶。
说实话,他们把问题摊开了说远比瞒着更让顾怜舒坦。
丹夫子这人能处!
沈是倾擦干净那些血,帮着把顾怜的袖子拉下来:“小师姐你要出去走走吗?坐着容易积食不化。”
顾怜问:“你陪我吗?我看不见。”
视线顺着顾怜的手往上,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沈是倾应她:“嗯,我陪你去。”
丹阁中很静,天气分明该是很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丹阁盛行炼丹一事,炼丹炉的火烧得旺,所以莫名地不觉得凉意。
顾怜走了一圈,然后就有点累了,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
沈是倾也跟着坐在她的身边。
“是因为炼丹炉多吗?”顾怜撑着下巴好奇地问,“这里的秋天没有望穹峰冷。”
沈是倾偏头看着她:“不是,灵药有一些受不得寒,所以这里的气温总会是这样,”他的声音放轻,“你感到冷了吗?”
“没有。”顾怜说。
沈是倾抬手像是想要做什么,但又放下了。
“哎对了,”顾怜想起什么,扭头去看向他,“你之前说的炼丹,后来成功了吗?”
垂下的手掩在袖中无意识地蜷起,沈是倾笑了笑:“技艺不精,还没有。”
“哎呀,那就多练练,“顾怜摆摆手说“熟能生巧嘛。”
沈是倾说:“丹阁中的炼丹炉都被他们人手一个占了去,我讨不到练手的机会。”
顾怜一愣:“那么惨?”
沈是倾轻笑,视线一直落在顾怜的身上:“况且阁中的药材不是取之不尽之材,我也不好将其糟蹋了去。”
说得通情达理。
但顾怜一针见血地问他:“那你上次还送那么多给我?”
沈是倾一噎,然后口吻无奈:“那不一样。”
顾怜:“嗯?”
沈是倾:“送给你的东西,哪能说作是糟蹋?”
“……”
顾怜扭回头,沉默两秒然后又一下子又回头,想到什么那心情一下子就给欢起来了:“那这样说,师弟你不介意我向你讨点药吧?”
情绪转得太快,沈是倾看着她眼上蒙着的冰绡:“你想要什么?”
顾怜说:“具体也我也不知道。”
沈是倾不解:“嗯?”
顾怜想了想,然后低头利索地把自己的鞋袜给脱了,沈是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整地脑子一懵:“你做……什么?”
顾怜很干脆地把衣服下摆跟裤脚拉起来露出小腿,她看不见不好描述只能让沈是倾去看:“我今天没留神磕到了,有点疼。”
好歹是原主的身体呢,得爱惜一点。
顾传说完,旁边的人良久都没有说话,她心里一阵犯疑感:“师弟——?”话还没有说完,衣摆就被人用力给拉下去,重新遮住露出的小腿。
顾怜:“?”
沈是倾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很近,似乎还莫名带着点咬牙切齿:“师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给旁人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