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了?”时万民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谢春芳摇了摇头,强撑起一个笑容。
“万民啊,你给妈搭把手。”
“好。”
谢春芳是在时万民的搀扶下起了床,桌子上,是姜翠屏早已经做好的饭菜,还是那几样。
稀饭、咸菜、窝头……
姜翠屏和邬雅云不一样,从前那个时候大房也没什么多余的钱,但是邬雅云总想着法子地改善伙食,虽然也不够吃,但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多做些花样。
姜翠屏却很敷衍了事,有时候被谢春芳骂了,她就改一改,但是改了没两天,就变回原样了。
跟蛤蟆一样,一戳一蹦跶。
今天,谢春芳是骂她的力气都没有。
她坐在桌子旁边,只觉得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饭菜也没什么胃口,堪堪喝了小半碗稀饭就搁了碗。
吃了饭也懒得洗漱了,就这么倒头就睡了下去。
她又觉得疲累,偏又睡不好,这一晚上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
梦倒是多得很,一会儿,就梦见了万喜的爸,一会儿梦见自己父母,还有那个男人……
一晚上的翻来覆去,第二天睡醒了,比没睡更累了。
“万民……”
谢春芳一张嘴,只觉得声音哑得可怕。
“万民,万民呐……”她嘶着嗓子喊。
“咋啦,妈。”时万民听到声音凑了过来。
“妈好像生病了。”谢春芳无力道:“你去村口的诊所,帮妈拿点药吧。”
“好的,妈。”
时万民倒还算听话,转身就给谢春芳拿药去了,出门前,还嘱咐了姜翠屏:“妈身子有些不好,你中午做点好的给妈吃吧,买点肉、炖点汤什么的。”
姜翠屏没有说话,却在时万民走后对着时万民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中午,时万民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顿时火就大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做点好的给妈补补身子吗?”
“我咋没做啊?这不是肉吗?”姜翠屏指着面前的那盘胡萝卜炒肉。
“这也算肉?就这么点够谁吃的啊?肉丝细得都找不到了。”
“我也想多买点啊。”姜翠屏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道:“谁不想吃肉啊?但是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家底啊。”
“这不是大哥才拿了五十块钱吗?”
“哦,给了五十就马上就要用光吗?家里多长时间的亏空了,你不知道啊?要不是这五十块钱,都要断粮了。
有了这个钱,肯定是要买米、买油啊,还给妈拿了药,还剩多少啊?
而且你不俭省点啊?大哥又不像从前一样了,这次给了钱,下次还有没有,谁知道呢?我要是不算计着点,一家子全都得喝西北风。”
谢春芳发现她错了……
以前她总觉得姜翠屏是个闷声不出气的闷葫芦,现在她才刚刚病了下来,她那个嘴就像是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不停了。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时万民也被姜翠屏这一番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凑合着吃吧,虽然这肉是少了点,但终于见了点荤腥了,谢春芳就着那盘子胡萝卜吃了大半碗饭。
饭吃了,也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晚上她叫来时万民道:“我这两天没洗了,难受得很,我没啥力气,你帮我烧点水擦擦身子吧。”
“好。”
时万民一口应下,转个身却去吩咐姜翠屏。
“妈说想擦擦身子,你待会儿去给她擦一下。”
姜翠屏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声。
时万民只当她是答应了,可等了半天,没见姜翠屏挪动,忍不住发了脾气了:“你杵在那儿干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啊。”
姜翠屏:……
没法子,只得去烧了水。
可是姜翠屏怎么能甘心就这样给谢春芳擦洗呢?
年轻的时候,谢春芳是那样地挫折她,现在老了,还要她伺候?她光是想起来,心里就一百万个的膈应。
擦拭是擦拭了,就是极其的应付了事了,手脚也没个轻重的。
谢春芳本来就浑身难受,还被姜翠屏这般挪腾来、挪腾去的,有多难受就不言而喻了。
“你干什么?”谢春芳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喝骂道。
“你这是擦身子还是上刑呢?”
谢春芳骂姜翠屏早就已经成习惯了,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极限了,她还以为姜翠屏能像从前一样逆来顺受呢。
可姜翠屏也忍到极限了。
她将毛巾“啪”地往盆子里一摔,摔得盆里的水花四溅。
“怎么了?怎么了?我伺候你还伺候出毛病来了是吧?
你说你病了,一会儿要吃肉,一会儿要擦洗,我哪一件没办啊?你一会儿这个不对,一会儿那个不好的,处处都能挑得出毛病。
我知道,从嫁到你们家那天起,你就没看我顺眼过!
可是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病了,究竟是谁在你跟前儿?到底靠着的是谁?
你儿子吗?还是你大儿媳妇啊?
人家现在在城里享福呢,哪有功夫管你?
还不是靠着我吗?
还要鸡蛋里头挑骨头!我奉劝你一句,作也是要有个限度的!
你不是不满意吗?那我不擦了!
谁爱干谁干!”
姜翠屏嘴上骂完,端着水盆就出去,“嘣”地一声,门重重关上了。
“诶……”谢春芳伸手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止住,终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唉……”
不过,这口气她可不能这么咽下了,谢春芳终究是谢春芳,哪怕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她第二天还是找到时万民告了状。
晚上,谢春芳就听到了隔壁屋传来了时万民和姜翠屏的争吵声。
“难道我没做吗?我做了!是你妈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我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那你说,我咋办?我咋办呐!
你这么有孝心,这么行,那你去做啊!何必在我这儿挑三拣四的!
你们娘俩从来都只知道欺负我!使唤我!”
姜翠屏躺在床上听着,只有不住地叹息,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就像姜翠屏这么照顾着,谢春芳这身子想要大好,只怕是不能了。
就只能这么一日日耽搁下去。
起初,姜翠屏还能照顾照顾,毕竟谢春芳能动弹的时候还能干干活,还有点用处,可这日子一长,姜翠屏可就不干了。
还伺候呢?
直接就开始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