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证据已然确凿,你却冥顽不灵,仍旧往娘娘与殿下身上泼脏水。本座倒要看看,你的嘴和骨头到底能硬到何种程度……”陆弢说着缓缓蹲下身子,解开假安德元被裤管和袜子遮挡住的脚踝,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乌金手锤,朝着裸露的脚踝处猛然砸了下去。
手锤落下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响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咔嚓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而那奴才的脚踝处也迅速凹陷了下去。有几位胆小的,在叫声响起时,便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意识到殿前失仪乃是大罪,又纷纷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匆忙地整理官服。
三皇子、阴尚书等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常必思、赵其年与李铭益等人的眼中甚至流露出惊恐之色。
常必思鼓起勇气,想要再次开口劝谏,但是看了一眼阴尚书,见他身子笔直地站立着,眉头紧紧皱起双眼微闭,便打消了念头,缩回了刚探出去的脚,继续沉默地观望。
站在人群中的三皇子抬眼望向那几位平日里敢于犯颜直谏的所谓正义之臣,今日却没有一人上前劝谏阻拦。他们都像安静的鸡一样,各自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他心中暗自愤恨,还号称什么秉公直谏,想来都是在皇上面前做戏罢了。陆弢在金殿上施展酷刑,竟然将他们一个个都吓得胆战心惊!
“啊啊啊……”假安德元的面庞因剧痛而极度扭曲,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仅轻轻一锤,脚踝便碎成这般模样,想来与他人并无差异。既如此,接下来倒要瞧瞧你这嘴能硬到何时。”陆弢眉头微蹙,似是颇为不满地说道。
继而,他又朝安德元头部方向迈了两步。
失去一侧踝关节的安德元,被束缚的脖颈以下全然无法动弹,见陆弢再度趋近,他心中那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极致的痛楚,终究将他那坚如磐石的意志彻底击溃。
“陆、陆大人,陆大人饶命,奴、奴才才、愿招了……”他竭力挪动身躯向后退缩。
陆弢闻罢止住脚步,低头凝视着这个不久前还嘴硬的奴才,面无表情地冷笑着。
三皇子绝望地闭上了眼。
也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仿若方才受刑之人乃是他们自己。
“那就如实为陛下及在场诸位大人讲清楚,你的真实身份,还有散布娘娘谣言、诬陷先国太的最终目的。以及灭了废王府满门,再嫁祸给太子殿下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何许人也。若再有丝毫虚妄之心,本座保证,必定会将你浑身骨头一寸寸敲碎,可听明白了?”陆弢语调缓慢的如同与挚友聊天一般。只是这些内容却令人从骨子生出一阵接一阵恶寒。
“听、听,听明白了……”安德元面色死白,痛得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一般。
见此情形,他向其中一名黑麒卫使了个眼色。那黑麒卫心领神会,从腰间摸出一粒黑色药丸,提起安德元的脑袋,迅速将药丸塞进他口中。安德元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药丸便已入腹。他以为陆弢要即刻毒杀他,再次惊恐地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此乃黑麒卫秘制止痛丸,一粒可缓半个时辰之痛楚。半个时辰后,疼痛将加剧。若你能如实交代,本座或可考虑遣人为你医治。若你仍执意隐瞒,那接下来……”陆弢仿若审视蝼蚁般盯着地上面容扭曲,形容邋遢的奴才,沉声道。
“奴才不敢了,奴才这就交代。”这药丸果有奇效,须臾间他便觉脚踝处剧痛消散。至此,再不敢有丝毫隐瞒之心。
“奴才名周福。前朝净身入宫未久,因长相讨喜,遂与数名年幼太监一同被遣至大总管安德元处侍奉。因着奴才较他人更具几分机敏,总能投其所好讨其欢心,便获大总管青睐,此后,除却近身侍奉哀帝外,大总管亦常携臣于身侧悉心栽培,后来甚至将奴才干脆认作了干儿。慢慢的,诸宫娘娘之喜好、忌讳,乃至妃嫔间明面暗里之勾心斗角、相互诬陷、排挤等,臣皆了然于心。原本安大总管欲将奴才培育成得力助手以与另一位大总管相抗衡,岂料尚未等到那一日,先皇便已率军几近兵临城下。安大总管似乎早已获此消息,那些日子表现得焦躁难安,且时常以身体欠安为由,向哀帝告假。然而,奴才日夜几乎寸步不离地侍奉安大总管,却并未察觉他身体有任何异常。反而是他在夜深人静独坐之时,偶尔眉头紧皱的自言自语着什么。起初奴才以为是安大总管与另一位康大总管又开始为互相较劲而思虑办法,便没当一回事。只与从前一样继续伺候着。直到一天夜里,奴才布置安排完手头事宜回来。路过窗下,听到安大总管说什么,时间紧迫,要想办法保留血脉什么的。联想到,前几天御花园内无意间听两位主子小声议论,说先皇兵马突破寒玉关,离京都越来越近,宫门怕是守不住时,奴才这才心生警惕与怀疑。于是暗中留意,终在三日深夜,奴才佯装寐时,察觉隔壁安大总管悄然起身,见周遭无人,背起一黑色包袱出了其寝院。奴才心奇,遂紧跟其后,一路尾随安大总管于宫中娴熟地绕过所有禁军值守之路,奴才此程提心吊胆,唯恐被安大总管察觉。直至其行至御花园外围,拨开一丛茂密乔木遮蔽的废井,双腿跨入,须臾间便消失无踪。奴才见状,以为安大总管欲自戕,险些惊得叫出声来,但转念一想,若真为投井,又怎会无水花溅起之声。奴才欲上前再跟随,然而匆忙跟来,未作任何准备,若贸然行事,恐生不测。于是隐匿于离乔木丛不远处继续守候,欲观安大总管是否会折返。果然,约三刻钟后,安大总管便拨开乔木从内而出,而之前身上的包袱却不见可踪影。奴才见此来不及细想。沿适才跟随之路抢先奔回宫中。奴才回去后,匆忙躺回卧室榻上佯装睡熟。没过多久,听闻院门轻响。奴才侧身朝内侧而卧,少顷,又听见以及卧室之门被人轻启,奴才眼微张凯一线,恰见背后有烛光,面前壁上有人举烛台的倒影,奴才生怕尾随之事被大总管察知,遭灭口之祸。吓得掌心后背冷汗不断。幸而大总管仅停留片刻便离去,奴才这才松口气。”周福言罢,稍作停顿,继而言道。
半个月之后,果真得到先皇陛下率大军抵京都外扎营之讯。皇城内外,人心惶惶。而奴才自那夜后,也借着为主子办事之机,避开人,悄悄跑去那隐于暗处的废井查探。此废井距地面并不算高,至多一丈而已。但若是常人坠落这样偏僻的井中,恐怕也是求救无门。但这井妙就妙在于井壁一侧,自上而下被人刻意凿成可供人轻易上下倾斜的阶梯。奴才下到井底,发现井底泥土甚为松软,纵使不慎跌落,也绝无大碍,且最底处一侧还有半人多高的弧形洞口。奴才见状,毫不迟疑地举火烛步入其中,那暗道干燥,可以感觉有风流动,一人多高,可直立行走,宽可供两人并肩站立不显拥挤。约一刻钟后,自井底暗道而出,眼前便是皇城那片荒无人烟之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