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下,鞭子抽了下来,精准地落在时序政的肩头。
鞭子接触到皮肉的瞬间,时序政只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像是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贴了上去。
肩头衣服瞬间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已经有些红肿的皮肤。
闷哼一声,疼得身子一缩,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可知错——”声音冷冽,每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冰棱,直直地刺向时序政。
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话,一来是为了知道是否愿意受罚,二来是为了让受罚者,陈述错误。
但迄今为止……
除了闻衡敢在受罚之时,不服气以外……
还真没人触犯过这条规矩。
时序政抬起头,眼中满是懊悔,不是因为擅长军营,是因为他听出裴书臣语气中的虚弱。
同为医者,又是彼此极为熟悉之人,他又如何感知不出,裴书臣自相逢以来身体的问题。
“政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你既已入我门下,就当知晓规矩。今日你私自行动,夜闯军营可有想过后果?”
愤怒的表情下,隐藏着对时序政的担忧和牵挂。
他害怕时序政因一时冲动而陷入危险,更害怕自己护不住他。
这一次,鞭子呼啸着朝着时序政的后背抽去。
鞭梢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背上。
时序政的背部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可那鞭子的力量还是让他整个人向前倾了一下。
后背像是被一条火蛇蜿蜒爬过,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那股剧痛让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吼声。
皮肤上迅速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微微渗出血珠,血珠渗进衣服里,将衣服染出一小片深色。
时序政身体猛地一颤,却又忍痛端正跪好,“您别动怒,对身体不好。”
自己在给他捋清错误,让他不要再摸不清情况,便随意行事。
这孩子回答的什么,他在想什么!
眉头皱得更紧了,“时序政,老夫在同你说什么,复述一遍——”
“您说夜闯军营,可想过后果……”
他……他一身武功,若不是怕闻衡下不来台,又怎可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他不服,若没有牵绊,他绝不可能服软!
鞭子抽下来的瞬间,疼痛在那一霎变得清晰起来。
可他不敢说,但是也不愿认这个罪。
裴书臣让他重复刚刚的话,他便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
但等了片刻,却未感受到鞭子的疼痛。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只见裴书臣手中的鞭子握着半空,冷冷的盯着他。
终究还是服输了……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妄为,不该惹您担心,也不该牵扯着永儿去胡作非为。”
“政儿认错,请师父责罚。”
裴书臣却依旧没有收回鞭子,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时序政心里一紧,咬紧了下唇,不自觉地握起拳,骨节发白。
“你担心为师,是出自弟子的本心,但师门规矩中,训诫之中,为师可曾有一次,是因为你们惹为师生气,而施罚于你们吗?”
裴书臣话音刚落,时序政便猛然抬头看向他。
“就事论事,今夜之罚,是为何,错在何处,你也明白。”
“但你心中不服,是吗?”
时序政抿唇,“政儿不敢。”
裴书臣眼眸微凝,手中的鞭子落下。
“啪”地一声抽在时序政后背,时序政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裴书臣的这一鞭并不重,力道轻柔,似乎是不愿下手,但时序政却疼的厉害。
“你生性活泼好动,又是乐观开朗的孩子,你认为那是惊喜,可对于军营之人,又该如何?”
“闻衡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可他也是行军之中的大将军,若今夜你们真的打伤了士兵,或是士兵伤了你们。”
“军规摆在那里,私闯军营,按律当斩,军纪严明,才能治理军营,今夜好在事情没有闹大,若真闹大,闻衡该把你和永儿如何?”
“再者,你武功再强,也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真不敌,受伤了,又该如何?”
听着裴书臣的声音,看着他疲惫的眼底,还有丝丝的血丝,时序政心中自责更深。
“政儿……我知你的心意,也明白你的心境,但这件事情,对你,易受伤;对闻衡,不利军心;对我和你阿兄,又是担心。”
毒素再次发作,心脏处发出一阵剧痛,体内内息翻涌得更加厉害。
裴书臣放下鞭子,走到时序政的身边,用手帕,轻轻帮时序政,擦掉脑门上的汗珠。
动作轻柔,因为他怕自己的颤抖被时序政看出。
“为师深知,你的活泼灵动,如春日暖阳,令人欢喜。但在这纷繁世间,多一些考虑,方能走得更稳更远。”
“师父老了,在能护住你们的时间里……”
“所盼,不过是你们这些孩子,能平安喜乐,一世恬淡,无烦无忧。”
时序政撇撇嘴,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掉。
吾以暮年,护尔周全,惟愿安康,心之所向。
“政儿真的知错了……师父别老……”时序政哽咽着低声道。
裴书臣抬手给时序政擦掉脸上的泪珠,揉了揉他的脑袋。
“世间哪有长生不老,这须臾数十载,还没嫌师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