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樱款步迈入那扇门后,屋内很快有了动静,不多时,从中走出两人。
一位是身着粗布衣裳,眼角虽添了几道细纹,却难掩温婉气质的中年妇人,身旁伴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面容姣好,眼眸灵动,透着股羞怯劲儿。
她俩瞧见刘樱,忙忙行礼,齐声道:“参见夫人!”
那声音清脆,在这庭院里悠悠回荡。
她们自是在屋内就将外头的言谈听了个真切,知晓眼前之人便是尊贵的夫人。
刘樱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若春日暖阳,和煦又亲切,轻声说道:“王夫人,王小姐,不必多礼。今日登门,备了点小小礼物,还望二位笑纳。”
话落,随侍在侧的凤队成员便恭敬地递上包装精美的礼盒。
王夫人瞧见那礼盒,先是一愣,神色间满是迟疑。
她素性谨慎,往昔旁人送礼,自家夫君一概严词拒绝,就因这份刚正不阿,仕途上栽了跟头,所以被贬。
可如今,送礼之人是夫人,这礼不收,岂不是拂了夫人面子?
往后在这凤台郡,日子怕是难安稳,夫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这般权衡一番,王夫人终是伸出双手,微微欠身,将礼物接了下来,柔声道:“承蒙夫人厚爱,妾身惶恐,却之不恭了。”
那王小姐见母亲收了礼,也乖巧地福了福身,垂首立在一旁,眼睫轻颤,透着丝丝拘谨。
刘樱见王夫人收下礼物,那笑意愈发柔和,宛如春日微风轻拂湖面,漾起的涟漪里满是亲和。
王夫人见状,心下稍安,忙侧身抬手,做出恭请之态,殷切说道:“夫人,快请进屋歇着,外面热。”
刘樱颔首,款步迈入屋内。她目光徐徐扫过四周。
这屋子陈设着实简单,几件老旧的木质家具摆放其间,桌椅漆面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原色,角落里还摞着几本翻得起边的旧书,透着一股子寒酸气。
可刘樱神色平静如初,眼眸里不见丝毫鄙夷与嫌弃。
忆往昔,她与少爷当初在李家村,那住处比这儿更显破败。
当初日子虽清苦,却也磨砺出她坚韧且质朴的心性。
纵是如今身份尊贵,往昔种种也时刻铭记,断不会因眼前景象生出傲慢。
王夫人留意着刘樱的一举一动,见她打量屋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慌得厉害。
她暗自懊恼家中简陋,生怕触了刘樱霉头,惹来不快,大气都不敢出,只拿眼角余光偷瞄。
待见刘樱面色如常,波澜不惊,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头也微微垮下。
她本出身商贾之家,虽有幸嫁给夫君,可自幼养成的谨慎从未褪去,行事说话向来步步斟酌。
何况近来家中变故,仕途跌宕,一家人被迫离乡背井,辗转多地,身心俱疲。
一路上见过太多冷暖炎凉,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愈发让她战战兢兢。
此刻面对夫人,更似面对命运的一道关卡,只盼诸事顺遂,莫再生波折。
刘樱似是察觉到王夫人的紧张,转身浅笑道:“夫人莫要拘谨,我今日来,不过是想见见王先生。”
说着,她轻轻在一张椅子上落座,仪态优雅,又透着让人安心的亲和力,似是有意用这般姿态,缓和这屋内略显凝重的氛围。
王小姐一直乖巧立在母亲身旁,此时也微微绽出个羞涩的笑容,上前为刘樱斟了杯清茶,怯生生道:“夫人,请用茶。”
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氤氲间,似也为这清冷屋子添了几分暖意。
王夫人略带歉意地欠身说道:“夫人,家中贫寒,仅有这粗茶相待,还望您多多包涵呐。”
言辞间满是不安与谦卑,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身前,微微攥紧了衣角。
刘樱嘴角轻扬,绽出一抹淡然笑意,仿若清风拂过,驱散了些许屋内的拘谨氛围,柔声道:“无碍的,王夫人,不瞒您说,往昔岁月里,我连这般粗茶也曾求之不得呢,如今喝着,倒满是亲切滋味。”
言罢,她玉手轻抬,稳稳端起那质朴茶盏,轻抿一口,动作优雅闲适,茶香悠悠飘散开来。
见刘樱如此亲和随性,王夫人和王小姐紧绷的神色明显舒缓,原本僵立在旁的身子也放松了些许。
王小姐悄悄抬眸,眼中紧张褪去,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就连躲在外面、一直不敢露面的王公子,也微微探出头来,神色不再那般惶恐。
刘樱眼尖,瞥见他们的细微变化,便主动打开话匣子,笑语盈盈地问起王小姐平日里的喜好,是偏爱女红刺绣,还是诵读诗书。
又关切地探问王公子的课业,打趣说年少时光可要好好把握,莫要辜负大好才情。
这般家常话题,轻松又暖人,如同春日暖阳洒下,让屋内气氛愈发融洽自在,尴尬拘谨悄然无影无踪。
这边正相谈甚欢之际,王佑年结束了一日忙碌,朝家走来。
还未及家门口,热心的邻居便匆匆迎上,附耳低语,将家中来了贵客之事告知。
王佑年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多年郡守生涯锤炼出的沉稳养气功夫尽显,神色平静如水,只是脚下步子加快了几分。
待行至家门口,瞧见那威风凛凛的凤队守卫,目光微微一闪,心底念头急转,却仍镇定自若地上前,拱手有礼道:“诸位大人,这是王某寒舍,还望行个方便。”
声音平和沉稳,自带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凤队成员相视一眼,确认身份后,侧身让开道路。
王佑年整了整衣衫,稳步迈进家门,目光快速扫过庭院,瞧见屋内端坐闲聊的刘樱等人。
王佑年踏入家门,先是恭敬地朝着刘樱的方向躬身行礼,朗声道:“不知夫人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夫人恕罪。”
他身形笔挺,一袭青衫虽洗得有些泛旧,却干净整洁,言行间尽显往昔为官者的涵养与礼数。
刘樱搁下手中茶盏,起身盈盈回礼,笑意盈盈道:“王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我冒昧登门,倒是打扰了府上安宁。”
说着,她抬眸细细打量王佑年,只见他面容清瘦,眼角细纹藏着几分沧桑,可目光依旧透着清正,往昔做郡守时的风骨犹存,心中更生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