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阁楼之上，一双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孟挽。
    楚懿也不知自己心头是什么感觉，上一世他一开只觉得孟挽是商贾出身，眼光短浅，不似宋浅浅一般温婉有礼，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应该有的大方利落。
    后来仔细回想之后才想起来，孟挽在初入家门的时候，似是与宋浅浅也差不了多少，孟挽虽是商贾出身，但也容止有度，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极为有分寸，好些高门大户的夫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还有与李氏相熟的夫人曾经跟他说过，孟挽容止有度，又将家中中馈执掌得一丝不苟，井井有条，能娶到孟挽，是他之幸，后来听得他将孟挽遣出门，还道他是错把鱼目当珠宝，只是他当初被迷了心思，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嗤之以鼻，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再看，那位夫人说得一字不差，眼前的孟挽不仅遇事沉稳，而且有能力也有魄力，可以道是千般好。
    只是他上一世眼中怎么就瞧不见孟挽的千般好？
    楚懿恍恍惚惚又想起许多事来，他想起上一世瞧见的只有孟挽与楚曦争吵，缘由是楚曦生辰时孟挽送的头面不遂楚曦心意，如今想来，孟挽并无过错，反倒是楚曦有些欺人太甚。
    而他当时是怎么样的，当时楚曦跑到他跟前告状，他听得楚曦哭诉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地找到孟挽，道是孟挽仗着自己是长嫂，摆架子欺负楚曦，道是孟挽不懂礼仪分寸，让他在家人前蒙羞。
    那一回他还记得他是对孟挽如是说的，“我此生做过的最后悔之事便是迎娶你进门。若是当日我迎娶的是一个懂规矩懂分寸，知进退的大家闺秀，今日便不会如此贻笑大方。”
    也是之后楚懿偶然得了机会才从楚曦身边的丫鬟处知晓，孟挽的嫁妆那几年里填补中馈填补得七七八八了，至于送给楚曦的那副头面的银钱也是孟挽节衣缩食，将两三个月的例银积攒起来给楚曦打的头面。
    这些事情，楚曦身边的丫鬟都知晓，楚曦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晓。
    不仅这件事，还想起的另外一件事是，上一世李氏染了疫病之后病重，那时候还是孟挽四处为李氏寻医问药，最后才请出来与孟家相熟的一位老太医给李氏诊治，费了好些气力与银钱才将李氏从鬼门关拉出来。
    后来楚王府无以为继李氏让他变卖手中珠宝首饰时他偶然在当铺瞧见一件眼熟的首饰，才知晓给李氏诊治用的银钱，全是孟挽用嫁妆到当铺去换的银钱。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出现在脑海中。不得不说的是，孟挽的好，无可指摘。
    最后楚懿想了想，孟挽这一世这般对他，亦是情有可原，亦不能怨孟挽。
    只能怨上一世自己眼睛被蒙蔽住，还有李氏与楚曦整日惹是生非，使得他从来瞧不见孟挽的好。
    也是楚懿正走神时，边上楚王似是所感，气哼哼地就蹬了他一脚，“你为何定定瞧着孟挽，你一个有妇之夫，她亦有夫之妇，孟挽还是你的长嫂，读了那么些书，你不懂何为瓜田李下，何为避嫌，你懂不懂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也不能对你的长嫂有非分之想！？”
    楚懿也早就想跟楚王说清楚：“父王。我并未对孟挽有非分之想，有件事我一直想与你说的是，上一世我与孟挽是夫妻，这是我在梦中梦见的，护国寺的主持也道，我与孟挽有双世之缘。”
    楚懿虽是脑子不太够用，但还是知晓不能直接跟楚王道他是重生的。
    楚王对楚懿的解释自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都听不进去，更不相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在他看来，若是真有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宫中那位滥杀了那么多无辜，害了不少忠臣将领，应是早应该遭报应才对。
    可宫中那位依然高枕无忧。
    只觉得楚懿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在狡辩，对楚懿是越发见不惯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什么上一世这一世的，本王不相信，更何况，即便你与孟挽上一世是夫妻，那又如何，这一世，她是你长嫂，长幼有序，你若是懂得半分礼义廉耻，也不该对孟挽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事你不要再说，若是你再有任何逾越举止，本王日后权当是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楚王咬牙切齿地警告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楚王本来不想说太多，只是瞧见楚懿越发无脑忍不住提醒，毕竟若是楚懿真惹得楚渊生气的话，他都不能保证自己能护得住楚懿。
    毕竟玩心眼，他从来不是楚渊的对手。
    毕竟若不是楚渊有两把刷子，又如何在宫中那位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活动了那么些年，不仅仅在这些年里逐渐羽翼丰满，壮大势力，年纪轻轻便有可与宫中那位对抗的能力，还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至朝廷各处。
    想想楚渊，又想了想楚懿。
    楚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都是姓楚，又同是在楚王府中长成，为何那么大的差别？一个聪明精明，运筹帷幄不在话下，一个其蠢如猪。
    明明李氏在楚懿身上也投入了大量心血与银钱，当初不仅仅送楚懿到太学院念书，私下还请了名满京城的夫子大家给楚懿授业讲课。
    楚懿那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越想越是叹气，指着楚懿他日成材给他养老送终那是指不上的了，至于楚曦更是指不上。等回京城时，他得考虑将陈氏接到府中去，让跟随着陈氏的两个子女能接受到好的教育。
    之前楚王并非想过将陈氏接到府中，一直觉得外室只是外室，只是他心知肚明，楚懿与楚曦已经被李氏养废了，如今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将陈氏与一双儿女接进府中，接进府之后可以过继到李氏膝下，但不能再让李氏教导了。
    男子养外室，无非就是这样的用处：正室的子嗣上不了门面，还有外室的子嗣可以撑撑门面，不至于子嗣单薄，无人为继。
    孟挽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视线，随着来领药的队伍越来越长，苏郎中一个人略微有些吃力，孟挽与半夏也加入进去，给苏郎中打打下手。
    药不多时便被领完，只是孟挽的眉心还是不曾舒展，因为熬的药毕竟有限，还有许多有需要的人没领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