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保重
作者:会飞的小胖鲸   逼我下堂夺我嫁妆?那就都别过了最新章节     
    闻芷莞尔道:“天色已晚,打算就要回去了的,谁知你又回来了。”
    她的眸子在夜色下亮如星辉,眨动之时仿佛还噙着笑意,越发像极了天上闪烁的星星,那样灵动美丽。
    谢迟看得出了片刻的神,说:“这里风大,进去说吧。”
    “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还要赶回济春堂,说几句话就走。”闻芷立在原地未动。
    她来只是想见见谢迟,向他道一声“保重”,倒不必与他待多久,久了反而徒添愁绪。
    谢迟只好停住,“你真要回盛京?”
    闻芷点头道:“嗯,有点事要办。”
    “你先前与陛下闹过不愉快,就不怕回去了,遭他为难?”
    “他要为难我,也总得有理由吧,平白无故找我麻烦,应当还不至于,大不了他那个官我不做了就是。”
    皇帝召闻芷回京的说法是,要她去礼部任职。
    谢迟没这么乐观,摇着头道:“这个官怕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闻芷当然知道,但回京是一定要回的,祖父的仇无论如何都要报,即便仇家真是皇帝与太后,她也绝不畏缩。
    “到时总有应对之策,”她停顿须臾,转而问道,“不知王爷往后有什么打算?”
    “目下尚未想好,等北戎的事完了再说吧。”
    闻芷原以为谢迟已经下了决心,一直留在北疆了。
    “我觉得,王爷还是留在这里比较稳妥,一方面北边需要你坐镇,另一方面盛京也不安全。”
    谢迟剑眉微蹙,一时没言语。
    他的事他自己总是有数的,轮不到别人来管,而且他一向不喜旁人过问他的事,闻芷不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了。
    “我该走了,”她向远处的常喜招了招手,命她牵马来,“王爷保重。”
    谢迟往前送了两步,像要说什么,可最终并未有话出口。
    闻芷上了马,待要走时,忽然回头又说了一句:“王爷!保重!”
    这句“保重”让谢迟霎时回想到那天在军帐里闻芷说的那句“不要再自毁了”,心头不禁微微地发暖。
    “你也保重。”
    他低喃着,目送闻芷走远。
    不多时,闻芷的身影就隐没在黑夜中,谢迟站在风口上,握着马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全乱了。
    或许……之前是他错了。
    走前,闻芷还见了见巴敦。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往后两国能否长期止战,百姓能否过上太平日子,就要看你们了。”
    巴敦拱手道:“大人的恩德,我等永记在心,末将与下面一众将士永远效忠大人,若有一日大人回到北疆,末将等人仍听大人号令。”
    “你们该效忠的是大魏,不是我,”闻芷口吻严厉道,“不要忘了,你们已经归顺了大魏。”
    她这并不是在冠冕堂皇说漂亮话,如果他们只是效忠某一个人,那将来很容易出乱子。
    巴敦微微低下头,郑重地道:“末将记住了。”
    闻芷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巴敦走了。
    常乐疑惑道:“小姐,为何不将他们卸了兵甲,给一块地,让他们像那些北戎百姓一样自己去耕种过日子呢?这样不用给他们发粮饷,还少了一笔支出。”
    不等闻芷解答,常喜已先啐了句“没脑子”。
    “他们可不是普通百姓,当兵的出身,一下子全放出去,你能放心吗?”
    “北戎都完了,还怕他们造反不成?”常乐并不认为这区区的两千余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闻芷喝了口水,起身道:“造不了反,闹出乱子来,那也不是玩的,咱们的百姓得遭殃,谨慎点没错。”
    常乐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我没想到这些,还是你们考虑周到。”
    看她难得虚心一回,常喜忍不住笑了:“所以叫你多看书。”
    常乐撇了撇嘴,扭头就走。
    “又来教训我了。”
    初八这天一早,闻芷与窦离云闻沅等人告了别,南下回京。
    这次除了刚需物品外,没带别的东西,属于轻装简行,因此未乘马车,一行十五个人皆是骑马。
    在她离开的第三天,谢迟将济旺等几名重要俘虏以及叛贼吴明贵装上囚车,拨了一支铁卫给丁桂,命他负责将其押往京城。
    闵姝得知儿子被送往盛京,知道必死无疑,哭晕过去好几回,之后便又是绝食又是自戕地闹腾。
    但是看守看得太紧,几次皆未死成,这天早上又哭闹着,要谢迟给她一杯毒酒,一了百了。
    傍晚,谢迟外出回到营地,听说闵姝又在闹,当下窝火,掉头赶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见到他后,闵姝却没再吵闹,也没有以往的暴怒与辱骂,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说只求一死。
    “死哪有那么容易?多少被你们掳去的魏人求死而不能得,他们求你给个痛快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他忘不了,被掳到王廷见到母亲第一面的时候,她下令将与他一同俘虏过去的那个孩子丢去喂狼时的眼神。
    仅仅只是因为那孩子不小心摔下地弄脏了她的裙裾,她就要他的命,她虽还长着魏人的嘴脸,可骨子里早就是戎人了。
    闻芷说她也有她的无奈,可有些事不是出于无奈,纯粹是冷血,是恶毒!他永远不可能理解,也不会尝试去理解。
    闵姝终于还是平静不了,怫然反问道:“那你呢?你难道对北戎的俘虏就心慈手软吗?向芸山监牢的几十个人是怎么死的?”
    “那应该算在你头上,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谢迟胸膛间那处被她用簪子伤到过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疼。
    昏睡的那几天,他其实是有意识的,只是感知不到外界。
    他做了好长一个梦,梦见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梦见又回到在北戎王廷为奴的那些不见天日的岁月,梦见自己的亲娘向自己下杀手。
    曾有个修道之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全家,算得可真准,怪不得妹妹死了,外祖父母和几个舅舅表兄姐妹也全没了,闵氏一族落了个族灭的结局。
    他这样的祸害活着只会连累人,不如死了的干净,可惜后来他还是醒了,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从未如此渴望过死亡。
    直到闻芷跟他说“好好活着”,他才忽然间觉得,这人世间又有了一丝可留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