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店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沈石溪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不时地望向店外。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冯清发来的消息，“五分钟左右就到。”
    “没事，不着急。”
    下午沈石溪给他舅舅打完电话，让他表弟和表妹夫下周找个时间过来罗河找他爸爸一趟后，又给冯清发了消息，询问她晚上是否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自己欠冯清的两顿饭，他一直拖着没有兑现。他知道，并非是自己没有时间，而是不想面对和冯清两个人一起吃饭的事实。
    当然，他更明白的是，自己欠冯清的，远不是两顿饭就能还清的。
    所以，在假期结束之前，他觉得他至少要先还上一顿饭。原本他计划去吃冯清中意的罗河菜，但却冯清告知她昨晚刚吃过，提议去吃烤鱼。所以，他就打开大众点评，选了本市好评度第一的饭店，也就是这家“鱼乐无限”烤鱼店。
    “抱歉，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冯清快步走到沈石溪的桌前，边坐边道歉，“路上实在是太堵了。”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今天爬山怎么样？”沈石溪问道。
    “太累了，但是很值得。山上的风景真的好美，我们拍了好多照片。”冯清说道。
    服务员很快将烤鱼端上桌来，冯清看着烤鱼，十分捧场的惊喜道，“哇，这家烤鱼看起来很不错嘛。”
    “快尝尝，看看吃起来的味道怎么样。”沈石溪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自己碗里，尝了起来。
    冯清也夹起鱼肉，轻轻咬了一口。脸上立刻浮现出满意的表情，“嗯，真的很好吃，肉质鲜嫩，汤汁浓郁。”又问起沈妈妈来，“对了，干妈这两天怎么样了？”
    沈石溪摇摇头，放下了筷子。“说是还是老样子，每天吃一点点饭，就待在姥姥房间里不出门。”
    “那咱们明天再过去一趟吧？”
    沈石溪愣了一下。他原本就打算明天再回姥姥家一趟，看看妈妈的情况，没想到冯清和他想一块了。只是，他已经麻烦了冯清这么久，不想再占用她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冯清轻轻一笑，“没关系的，她是我干妈，对我又那么好，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你呢？这几天还好吗？”
    沈石溪点头，说起自己中午和沈爸爸吃饭谈话的事。
    “那很好啊。你们能一起吃饭，至少是个好的开始。谈的怎么样？”冯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许多。
    “勉勉强强吧，虽然什么都没达成一致，但没有大吵大闹。”沈石溪说道。虽然他们也试图深入讨论各自未来的打算，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好在，他们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已经很好了。你也不要苛责自己，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沈石溪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确实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只希望他们都能够找到他们新的生活方式，每个人各自过的好就行了。”
    “会的。肯定会的。”
    “那就为新的开始干一杯。”冯清说道。
    两人碰了杯，自然而然的聊了起来。聊得正兴起时，沈石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白漫晴。高兴的对冯清说道，“抱歉，我得先接个电话。”
    冯清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沈石溪离去的背影，脸上瞬间浮现出藏不住的落寞。
    “你回家了？”沈石溪问道。
    刚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的白漫晴看到屏幕里没有画面，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在哪呢？”
    “外面吃饭呢。”
    白漫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五十三分。一点都不像沈石溪的风格。于是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啊？和张畅吗？”
    “不是。和冯清呢，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照顾我妈，我想着请她吃个饭感谢一下她。”
    电话那头，白漫晴的醋意瞬间涌上心头。她知道冯清对沈石溪的感情，也理解沈石溪表达谢意的心理，但听到他们这么晚还在一起吃饭，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不满。又追问道，“就只有你们两个吗？”
    “是啊，就我们两个。”
    沈石溪的回答让白漫晴的不安更浓了。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但还是尽量保持理性的问道，“你们有必要这么晚吃饭吗？就不能吃个午餐之类的？而且张畅不是也帮了你忙吗？你就不能叫上他三个人一起吃吗？”
    “怎么？吃醋啦？”沈石溪笑着打趣道。
    “反正是有点不舒服。”白漫晴直言。
    沈石溪笑了笑，再次解释道，“我只是感谢她这段时间的帮助，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张畅不是有孕妇要照顾吗，他最近也挺忙的，所以我就没叫他。”
    “那你就不能以后再请她吃饭吗？就非得挑一个大半夜的吃饭吗？”白漫晴再次追问道。
    “我们之间要互相信任。你要相信我，我和她只是朋友。”
    白漫晴无奈的冷笑了一声，沈石溪当冯清是朋友，那冯清呢？
    “朋友？你确定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白漫晴再次问道。
    沈石溪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在白漫晴反复的质疑中，慢慢冷却了下来。也反问道，“你现在这是在质疑我吗？”
    “我质疑的是你们之间的关系！”白漫晴的语气十分平静，却带着明显的不满。
    “她只是我的干妹妹，我请她吃饭只是为了感谢她这段时间的帮忙，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沈石溪试图保持冷静，但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不悦。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与冯清保持距离了。
    白漫晴叹了口气，“那你知不知道她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收了她的书？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也喜欢你？你现在和她深更半夜单独一起吃饭，这不是又给了她希望吗？那我能不多想吗？”
    什么？？？
    沈石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一脸懵，半信半疑的看了眼窗户里正平静吃着饭的冯清，再次向白漫晴确认道，“你是说真的吗？我和她高中就认识？”
    白漫晴拍了拍自己脑袋，懊恼自己怎么口不择言的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了。“反正你们俩大半夜的单独吃饭，我就是觉得不舒服。所以，你早点回去吧。到家发消息给我，挂了。”
    沈石溪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摸不清头脑。他着实不知道自己以前和冯清相识。
    回到座位上的沈石溪，脸上带着疑惑，还有些许尴尬。
    冯清虽然不知道沈石溪刚才的电话中聊了什么，但她看出了沈石溪的不自在。她试图讲讲笑话恢复刚才的愉悦气氛，但沈石溪的心情显然受到了影响。
    “我吃的好饱啊。要不咱们今天就吃到这里吧，有点晚了。”冯清主动结束了晚餐。
    沈石溪点了点头，买完单，两人一起走出了烤鱼店。
    回到家，沈石溪迫不及待的给白漫晴打了电话，询问她冯清的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刚问完，他就看到白漫晴的脸色有些苍白，关心的问道，“你脸色不是很好，没事吧？”
    白漫晴只是觉得有些疲惫，这些天，她本该听从医嘱好好休息的。但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让她没法安心的卧床休息。好在头疼的情况虽然没有太大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没事，我就是有点累。”白漫晴说道。
    虽然沈石溪很想知道冯清的事，但他知道，白漫晴需要休息。“那你早些睡觉吧。身体要紧。”
    “没事。”白漫晴知道沈石溪想问什么。也知道，既然是自己捅破的窗户纸，那就干脆把话都说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上次去罗河看你妈妈吗？就是那次，我和冯清吃了一顿饭 ······· 她告诉我，她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有一次，在图书馆书架前······ 她说，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你 ······· 还有一次，在一家书店，你念了一首何其芳诗 ······· 你们讨论了许久········ 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后来，她在学校和你打招呼你没反应，以为你是故意的······· 再后来，她出国了······· ”
    讲述的时候，白漫晴丝毫没意识到她把自己完全代入了冯清的视角。说到遗憾处，她甚至还有些动情。“她说起你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温柔和怀念。她还说，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和你在一起的场景，但最终还是错过了······· ”
    倒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沈石溪，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惊又惑。他努力回忆着那些遥远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冯清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依旧模糊而遥远，仿佛是一个从未走进过他生活的人。
    “她回国后，也打听过你的消息，但却得知你有了女朋友········ 直到后来，她被拉着去相亲没想到遇到了你妈妈，知道你还是单身 ······· 然后真的又再次见到了你，她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 ”白漫晴一口气，将她能记起来的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沈石溪。
    直到白漫晴讲完，那些遥远且模糊的片段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恍然大悟。可沈石溪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他蓦然想起，那晚他被他妈妈骗回家相亲，饭桌上被问起是否和冯清之前就认识，冯清当时点头说是，那一刻他就有些纳闷，但却没有多想，后来他也没追问。
    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些事。原来，这一切只是自己都忘了而已。
    “原来是这样……”沈石溪喃喃自语道。
    白漫晴看着沈石溪变幻莫测的表情，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的想法。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那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有人默默的喜欢你这么久。”
    “嗯······· ”沈石溪思考了几秒，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更多的还是惊讶，既没想到我完全忘了那些事，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冯清。而且，说实话，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其实也没有多优秀，但却在另一个人的回忆里还挺重要，还待了那么久。你说开心吧，好像应该也有那么点开心，但要说真的那么开心吧？好像也不至于。反而，会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件多么好的事，还不如大家都忘了。如果不涉及到感情，只是件什么糗事之类的，我反而会觉得很有意思。”
    沈石溪的回答让白漫晴感到有些意外，又十分高兴。她心中的担忧与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笑什么？”沈石溪好奇的问道。
    白漫晴只是很高兴，在对待过去的感情问题上，她和沈石溪态度高度一致。当初她听到谭明说，李东阳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原因错过了她，其实一直对她有情时，她虽然对过去有些释然，但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毕竟，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所以听到沈石溪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了许多。她知道，曾经的沈石溪对冯清并没有任何感情，现在就算有一些接触，她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就是觉得，你知道了也挺好。这样以后你就知道该避嫌的得避嫌，保持好界限。”
    沈石溪点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些，不然我肯定不会晚上还和她一起单独吃饭的。”
    “好吧。知道就好。”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沈石溪又问道。
    也许吧。
    也或许，是对自己没信心吧。
    见白漫晴没说话，沈石溪又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了这些，也就只是知道了这些，仅此而已。过去我对她就没意思，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和你妈妈聊了来庆南的事吗？”白漫晴问道。
    沈石溪摇头。“现在她这情况，我也没法开口，只能等我从乌鲁木齐回来了再说。”
    “她现在好些了吗？”
    沈石溪摇头，再次叹了口气。
    白漫晴也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