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别再想她了。”
    怎么会不想她，怎么能不想她，她占据了凌阳六年。六年的生命里，除了她还是她，只有她。
    凌风陌走了，凌阳轻轻的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信拆开。
    “凌阳，你对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丝毫益处了。坦白说了吧，你开学没人找你组队是我散布谣言说你爱甩脸子，大少爷脾气重，还有很多很多不好的话，都是我传播的。我和你做朋友只是为了你以后能辅佐我，想和你做恋人也是，毕竟谁不想要一个帅气还有用的男朋友呢。但就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真不能接受，你好自为之，永别。”
    ——肖灵。
    看着看着，凌阳竟缓缓流出了眼泪，彼时的凌阳脆弱极了，他真的会相信爱人不爱。何况这确实是肖灵的字迹，肖灵真的不要他了。
    明明都答应了毕业就在一起，明明都说好了一起努力，明明是被招惹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脱身了。
    ......
    “在那之后，我就没遇见她了。我很忙，忙了很久很久之后，你出现了，我召集域卫队，她出现了。我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直到成新荣那次，她毫不犹豫的冲来保护了我。心都平静不了了。后来又有曼陀罗学院任务那次，我派了好多人，威逼利诱，不断探索，甚至连夜带着人去过水月天境。我要答案，我只要一个答案。那老婆婆很固执，直到我让下属拿出了热武器，可能是怕炸坏她的住所，她告诉了我。那天之后，我好难过，特别难过，我坐在床上，撕扯我的头发，为什么我不相信她，为什么不敢去找她，为什么非得这么难过才安逸。我想，或许不会再见了。最后是这次，我们还是见面了。她真的是她，虽然没有结局，我也算圆满了，终于等到的圆满。”
    “故事讲完了。”凌阳坦然的盯着山洞上面，“是不是很狗血。误会、重逢、恩怨，可我就是要在这狗血的剧情里找寻找我们的痕迹。”
    “不狗血。”陈南默忍着泪意，“凌哥，一点都不狗血。破镜重圆最是难得。”
    “可惜我和她重圆不了了。”凌阳的身形开始消散，变得透明起来。
    陈南默似乎很害怕，他握住了凌阳的手：“凌哥......凌哥，我还没告诉你我很感激你。”
    “这个，拿着。”凌阳不知从哪掏出个卷轴，“如果某天回不了石洲了，就用它获得一次谈判的机会。”
    凌阳闭上了眼睛：“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他真的消失了，只留下点点星光，连一滴泪都没有留下，仿佛世界上从未有过他这个人。轻轻松松的来了，又毫无负担的离开了。
    ......
    “......情况危急，凌城主就只能把我送出来。”暮宣讲完了，看着餐桌上的几人，没有什么多的表情。
    这次暮宣没有戴面纱，她的容颜落在几人眼中，是成熟冷冽的美。
    “我有几个问题。”凌云之没有流泪，不是对凌阳没有感情，只是极致的悲伤总是无法流泪，她更希望自己可以大哭一场的，“保护我哥不是你的任务吗？怎么变成我哥保护你了。”
    “这点我想王上大人明白。”
    “暮宣就是肖灵，也就是凌阳想念了十多年的人。”凌风陌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难过？肖灵，你真的只是利用凌城主吗？”江予光有点为凌阳打抱不平的成分。
    “神女殿下，依靠着冰霜剑，我从王洲回来花了半天，这半天，足够我为他的离开难过了。”暮宣仍旧神情冷淡，“另外，肖灵这个名字，早就不属于我了，我现在只是暮宣。”纪念凌阳曾在日暮下的宣言——毕业后也永远不再分开。
    “你还没有吃饭吧？坐过来吃点吧。”季玉泽招呼着管家再准备一份饭，又搬来一把椅子。
    暮宣并没有推辞，径直坐到了季玉泽旁边。
    凌云之匆匆一句吃饱了就离开了。
    不过一周，凌云之先后失去了最亲近的两位，没有崩溃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们慢慢吃。”凌风陌也起身离开了。
    凌云之房间。
    “云之，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只让他俩去，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凌风陌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
    凌云之双目无光，愣愣的盯着他：“爸爸，我不难过，哥哥还有妈妈，他不会孤单的。他不会经历接下来战争了，这是好事对吗？”
    “你听说了？”
    凌云之表情有些严肃：“大事，怕是距离最远的甲洲也听说了。王洲易主，何况，殷献仪陛下的死怕是已经被扣在我们头上了。王洲向来如此，猜都不用。”
    “你果然长大了。”
    凌云之淡淡的笑了一下：“不长大怎么行，这个世界如此残酷，我可不想来世上走一遭骨头都不剩。”
    “比你哥好多了。你哥小时候就是个小霸王。”凌风陌大笑不止，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每天就逮着我和你妈妈整。”
    “哈哈，哥哥还和我讲过。”
    极致的悲伤之下，眼泪会很吝啬。他俩在笑，不知是回忆，还是崩溃。
    “过去好多事呢，你哥虽然叛逆，但总归什么事都会和我说，虽然我让他不做他也不会听。”凌风陌没有笑了，“云之，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爸爸，爸爸只有你了。”
    “爸爸......”凌云之眼眶有些湿润。
    “想听听我和你妈妈的故事吗？”
    “想。”凌云之大笑着。
    “和她的故事其实很平淡。刚开始我和她在一起是祖父安排的，因为我才接手石洲王上这个职位，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婚姻就由家长决定了。我开始是反抗过的，我和你妈妈晏书语并不熟悉，和一个不熟悉的人结婚，谁都会反抗。”
    “所以在一起后我一直瞧不上她，我觉得她肯定用了什么方法才让我祖父选择她。不过我的道德又告诉我不能为难人家姑娘，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后来她在政治场上游刃有余，处事果断，虽然她不会做饭，却又会让人为我准备好一切。”
    “好几次我半夜处理公务结束准备睡觉，她都会为我端上一碗好喝的粥 。有时候，抓住男人的心并不需要抓住他的胃，我认为这是错误的。在每个日日夜夜里，她安静的陪着我处理事情，又在每次我问出的问题里抓住重点回答。喜欢不会在低微里选择，她足够优秀，所以不断在我的心里穿梭。”
    “慢慢的，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她，对她的爱常常让我觉得我不是我。我向她表明心境，我怕她也只是因为父母的安排才和我结婚，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怎么了？”凌云之听得入神，凌风陌提出的问题压根不想思考。
    “你妈妈早就喜欢上我了，哈哈哈，我的魅力就是大。后来我们相爱，有了凌阳。在那之后我怕她恢复不过来，硬让她多休息了几个月，不然你妈妈肯定要拼命工作了。很多年之后......就到这吧。你休息一会，这几天都好好休息，出去玩玩，散散心。”凌风陌停顿的那一下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他抚摸了一下凌云之的脑袋。
    “怎么不讲完？”凌云之疑惑。
    “没什么好讲的了。剩下的......”不过是参与探索任务，只有她活着回来，又在有了凌云之之后，没能活下来。凌风陌叹了口气，“一切你都会知道的。”
    凌云之仍旧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晏书语一直以来都是凌风陌的心里的死结。每一次的触动都是拉开的伤口，是止不住的血液。
    门缓缓关上，凌风陌召来管家：“通知各属加强边境防卫，排查出入人员。另外，召开会议，今天下午，各个城主务必全员到齐。”
    管家点点头便去办事了。
    凌风陌缓缓走到走廊窗边，阳光明媚，像是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晏书语，我并不需要你守护世界的英姿飒爽，我只要你平淡生活中的闪闪发光。”其实，凌风陌最后悔的是在晏书语死后荒废了公务，那是晏书语都不能接受的。还好，他意识得很快，不至于失去自己的光芒。但在晏书语死后，他的光芒便褪去了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