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随捂着脸,春冉连忙上前查看,春宜吓得一哆嗦紧紧跟在后面。
“同样都是公主,春冉公主乃是陛下亲赐长公主。
凭什么你合欢说是冤枉我们就要信,
而春冉说是冤枉你们便死死咬着不放。
我最瞧不上你们这种没事只知窝里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女人本就生存不易,
被男人欺负不说还要被咱们自己人欺负。
是嫌日子还不够苦是么,何苦来哉的呢。”
寒王妃一席话倒是让全场所有女眷集体哑然了起来。
联想自身,哪一个一路走来不是磕磕绊绊的。
自打嫁为人妻,
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如同一座大山将其人生牢牢的罩在其中喘不过气来。
她们看了看惊慌失措春冉,又看了看脸颊通红的许安随。
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淹死的辱国公主,
一个和离妇又死了全家的扫把星,
两人互相扶持,抱团取暖着实令她人动容。
虽然许安随说话过于直白了些,
谁不想有个出了事敢于为自己出头的姐妹朋友呢。
尔虞我诈久了,人心也跟着浮躁了,
真心逐渐流失,冷漠吞噬了本心。
众人纷纷低下头懊悔不已。
合欢却是发了疯似的抓起许安随的衣领一把将许安随甩到了地上。
“谁让你提许六郎的。
不许你提他,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春冉拼了命的阻拦,奈何合欢她真的疯了一样。
抓得她手背血痕累累,衣服也被撕破了,连同许安随的一撮头发散落一地。
“陛下到…”
李公公先一步入殿,此情此景令他瞠目结舌,
站在门口嘴张得老大。
“还站着干嘛,还不快把人拉开。”
皇后使了个眼色,环儿立刻上前拉架。
连同太后身边的几个嬷嬷,
众人费了好大力气将合欢拉开。
“这是干什么?”
睿宣帝一脸不悦。
身后跟上来的楚昱恒瞧见许安随头发凌乱以及脸上那赫然的巴掌印,印瞬间扭起了眉毛,脸色阴沉得可怕。
“女儿家玩闹,不足为奇。
让各位见笑了,
宴席在朝晖厅,
还请各位先行前去。”
所有人叩谢了一通,纷纷逃窜般赶紧离开了现场。
眼下只有太后,皇后,温熙太妃和几个公主在。
今日本就是为着敲定荣王的婚事而来。
没成想又闹出这么丢人的乱子,
睿宣帝是越来越无法忍受她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给他添乱的妹妹了。
“许姑娘没事吧。”
睿宣帝很是无语,他是知道许安随的武功多厉害的,
波夺的一臂都砍得的人,不过是不想跟合欢一般见识罢了,才没还手被打成这样。
许安随没回答,故作委屈的摇摇头。
睿宣帝看了一眼皇后,皇后薄薄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睿宣帝刚要开口,方贵妃从殿外姗姗而至。
“臣妾来晚了,还请陛下,母后,恕罪。”
方贵妃排场一向盛人,光是身后跟着的随从就有十多人。
方贵妃声音清脆爽朗,说话自带三分笑意。
只是那笑声中毫无温度可言,
像在完成夫子交代的功课,
看似亲近可人,
却满是人情世故。
方贵妃瞥了一眼殿下站着的三人,
婉儿转头一笑,
冲着太后和睿宣帝行了一礼。
太后没好气,压根没回应。
睿宣帝也因心烦,只挥了挥手,
方贵妃被搀扶着坐到一旁,
那一身金丝银线绣成的宫装实在耀眼,
配上她满头的珠翠宝石,
雍容华贵之姿,冠绝后宫毫不为过。
皇后面色毫无波澜,
任何嫔妃在她眼里不过只是一群笼中鸟而已。
方贵妃是妃嫔中唯一一个诞下皇子的,
睿宣帝宠着,
性情骄纵跋扈,生活铺张奢靡。
若说唯一不足的,恐怕就是给她带来满族荣耀的儿子楚景辰,
这儿子仿若是她上辈子欠下的孽障,
万事看她不顺不说,
就连整个方氏一族他都瞧之不上,
平日里不走动,
甚至还事事与她们对着干。
“呦,这就是五弟嚷了许久要娶的许家姑娘吧。”方贵妃将目光锁定在了许安随身上。
许安随福了一礼,头发乌糟糟的,低头不语,竟有些可怜。
方贵妃继续打趣道,
“合欢,这就是你不对了。
许姑娘日后是你的嫂嫂,多大的仇恨啊,你竟下得去手。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明显不是让五弟下不来台么。”
合欢不屑的哼了一声,
‘’什么嫂嫂,谁同意她进门了。
她一个和离妇也配嫁入王府为妃,
当个妾都算便宜她了。”
“合欢——”
睿宣帝怒斥。
“越来越没规矩了。”
太后使了个眼色,合欢再不做争辩。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哀家就宣布一件事情。”
“关于荣王的亲事我与陛下商议过后决定准了荣王的请奏,将许家七姑娘赐婚于荣王。”
楚昱恒刚想行礼,
太后一抬手打断了他。
“但,
荣王毕竟身份尊贵,而许家七姑娘又曾嫁过人妇。
所以哀家认为,许家七姑娘可为侧妃,
至于正妃之位哀家心中已有人选,
魏青儿乃哀家亲侄女,
身份样貌与荣王甚是匹配,可执掌王府中馈。
至于成婚时机,
同时迎娶正妃侧妃入府定会被百姓传为佳话,
日子哀家已经着人选好了,七月初三最适合嫁娶,
时间有些紧迫,
张罗得紧些倒是也不打紧的。”
睿宣帝有些无措的看着太后。
事先也不是这样商量的。
侧妃实质就是妾。
这不明摆着打许家的脸面,践踏许家七姑娘的尊严么。
“母后—”
睿宣帝怕公然驳了太后面子不妥,只弱弱的唤了一声。
合欢得意的狠狠夹了许安随一眼,
但凡能让许安随有一丝难看,她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是畅快的。
楚昱恒拱手跪地,
“恕儿臣不孝,儿臣一生只会娶一人为妻,绝不纳妾。”
“混账话。”太后怒斥。
“哪有男子不三妻四妾的,
咱们皇氏本就子嗣凋零,
多娶才会多生养。”
楚昱恒,“开枝散叶延续血脉有皇兄就够了。
儿臣久居沙场多年,身上旧疾颇多,身体不好,一人还勉强应付得来,多了,恐怕无福消受。”
“你…什么混账话。”
一旁的方贵妃呵呵的直乐。
“我说五弟啊,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满京都的女子都要哭晕过去喽。”
太后,“可她,可她是二嫁妇。
在顾家这么多年无所出。
那顾燕礼还曾因其不能生养而特跑至你皇兄面前要求休妻呢。”
许安随叩首道,
“回太后,如太后所言,臣女福薄命浅,实在配不上荣王。
臣女已经说过多次了,可荣王却屡屡强迫于臣女。
还请太后和陛下为臣女做主。”
春宜听闻,
刚刚好容易建立起的一丝好感瞬间霜冻成冰,跌入谷底。
温熙太妃连忙道,
“女子不孕大多是身体寒凉,
咱们太医院有几位太医是妇科圣手,
他们都还年轻,
想必好好调理,不会影响子嗣的。”
“等等,”睿宣帝眼里忽然一亮。
“荣王若无子嗣,岂不是太妙!”
睿宣帝是太后的心头肉,太后仅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太后咽下了后面的话。
荣王府过得鸡犬不宁正也是她想要的。
细细想来,
荣王无所出,对于睿宣帝一脉的王座又何尝不属于一种保障。
不管许家丫头是真不能生,还是不愿意生,
眼下看来她和荣王之间嫌隙不小,
就算允了她正妃之位,日后也少不了给荣王添堵就是了。
“这样啊,五弟。
母后所思也是为你好。
皇兄为你们想个折中的法子。
许家七姑娘和魏家表妹同为正妃,
不分大小,实属平妻。
你府上清静多年,总要多几个知心人为你打理王府。
许姑娘你也不必推脱了。
荣王是朕一奶同胞,是咱们大胜最尊贵的七珠亲王,
你见过谁家王爷为了娶妻如此低声下气的,
更何况你们曾一同驰骋沙场,袍泽情谊深厚。
差不多就行了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楚昱恒磕头道,
“皇兄,恕臣弟不能领命。”
太后大怒,
“你竟然忤逆圣意,别得寸进尺。”
楚昱恒,
“得寸进尺的不是儿臣。
今日这场面,
人也让你们打了,
阿姐几次三番遭你们羞辱。
儿臣事事妥协,哪里得过片寸的疼爱。
只为求得身边之人安然难道就这么难么?
母后不准母妃与春宜随我出府居住,
又逼我求娶不爱之人。
若母后实在看我不得,
干脆让皇兄下一道旨意将我发配至边疆镇守边关算了。
娶不娶妻的也实在不打紧了。
横竖连枕边人都无法称心的话,
我当真不知这日子还有何意义。”
“放肆!”
太后脸色涨红,被数落得浑身发颤。
“你当真认为我拿你不得么。”
太后命人在院子里架起了木凳。
“给我拖出去,打他五十大板。”
“母,母后息怒。”
睿宣帝也没想把事情闹得这样难堪。
可不知道为何,荣王如此一闹,他倒是莫名的觉得心安。
荣王越是隐忍,他反而怕他积冤太深而心生歹念。
见荣王不顾众人劝阻自愿跑去院中领罚,又是赌气,又是憋屈的样子,也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都是你这个贱人。”
合欢又一巴掌落下来。
许安随依旧没躲闪,
随着外面板子稀疏落下的声音应声倒在地上。
这两人,一个在外面受罚,
一个在里面挨打。
一时间倒像是一对儿苦命鸳鸯,被恶霸欺凌,无力还击那般凄惨。
楚昱恒脱掉了上衣,
一整个后背布满伤痕,触目惊心。
“没吃饱饭么,用力点。”
楚昱恒直直的瞪着太后。
太后却一点怜惜的神情都没有。
睿宣帝盯着楚昱恒的那些旧伤久久无法平静。
“母后,”睿宣帝转头看向太后,
“恒弟劳苦功高,唯恐其他臣民见了寒心,这次就随了他的心意吧。”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楚昱恒那双倔强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没了那半拍,顿时空荡荡的,隐隐作痛起来。
“他们的这双眼睛,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