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宋时秋让蘅暮去将东西取来。
“我知道你明白啊。”所以她才会想不通,“这世上除了陛下我觉得应该只有你能实现这件事了,但是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这样做呢。”
宋时秋让蘅暮把卷宗给林瑾才缓缓开口:“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如果家中供的起全部子女念书,那就算没有你口中那什么女子幼儿园家中也会给她请夫子,若是供不起,那他们为何不让儿子去念书,选择供女儿呢?”
林瑾看着手上的卷宗,卷宗被保存的很好,就像是十分重要的档案一般,她将其展开之后看着上面的内容,情不自禁的将其念了出来:“和安三年季春,交州共遗弃女婴共七百六十三人,活二百一十五。荆州遗弃……”
凉意从背脊开始向周围蔓延,上面的字她都认识,但此刻恨不得不认识。
“这、这是……”林瑾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上个月的数量。”宋时秋年复一年的看着这些卷宗都已经习惯了,“你以为鸳鸯军的女将都从何而来?”
林瑾捂住口鼻,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她以为都是跟习栎泷一般反抗家里主动参的军,不然就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得到赏识培养出来的,现在回过头来想,这种念头简直可笑至极。
“就知道说了你又要哭。”宋时秋将帕子递给她,“莫哭,一开始这些人都是将女婴溺毙或者是丢在荒山野岭。”
“我是心疼她们。”林瑾哽咽道,“难不成遗弃就对了吗?”
“你先听我说完。”宋时秋长叹一声,他既希望林瑾对这些事情冷漠一点,他又希望林瑾永远和现在一般与人为善,有博爱之心。
“后来先帝未登基时用手中的虎符换得新律法不允许杀害刚出世的婴孩,若是不愿抚养便送去官府,官府再交于寺庙道观,才改变了这种情况。”
“一旦此后他们和孩子必须断绝关系,为此还官府还会给他们半吊钱做补偿,既保证了婴孩不会被杀害,也算是彻底买断了彼此之间的情分。”
这也是为什么大夏会有那么多寺庙和道观的原因,但是就算是这样许多孩子还是会夭折掉,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有些还先天就有不足之症,可能十个女婴最后能平安长大的就那么一两个。
每年都会从这些女婴中挑选出合适的孩子送去培养成鸳鸯军,若是不适合待在鸳鸯军就会考虑丢去白鹤军。
“我以为鸳鸯军是这几年才召集的人,毕竟女官制都是这十年内才有的打算。”林瑾这下其中不合理的地方是全都想明白了,为什么鸳鸯军的女子个个都身怀绝技又善战多谋,完全不像是和男子军队很多人可能都只会三板斧,全靠气势。
原来都是从小被培养出来的。
“文官和武官不同,文官安内,武官攘外。战场除了个人武勇还要看同袍之间的相互配合,但是朝堂不同,你自己若是没有才能那只会害人害己。”
林瑾表示自己明白了,将卷宗小心的交给蘅暮:“那还有呢?”
所以义务教育的意义除了让穷人能念书之外就是因为这个。
“你是不是在想免除女子念书的束修?或是降低女子念书的束修。”宋时秋就好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将林瑾心中的念头说了出来。
“大人怎么知道?”林瑾傻了,难不成自己心里的想法那么好猜吗?
“因为当初我和先帝也想过这个方法,后面发现不行。”宋时秋直接就泼了林瑾一盆凉水,让她的心凉的彻底。
“为、为什么?为什么不行呢?”
“原因很简单,咱们一个个的来说,要是免除女子的束修夫子可愿意?”宋时秋问道。
林瑾蹙眉,夫子肯定是不愿意:“可是女子书院和男子书院又不一样,一个是大夏开设,一个是他们自己开的。”
公立和私立的区别。
宋时秋喉结滚动,朗笑:“好,那为何只免除女子的束修,男子的为何不能免除?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可想过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林瑾被这个问题噎住:“可是……那……”
她本想说这个时代男子的优待已经很多了,可是话没出口就知道这个说辞不对,即便在这个时代是合理的,可是只会让百姓对女子书院更加不满。
“那就再开设男子的书院,连男子的束修一起免除?”宋时秋又预判了林瑾接下来要说的话,“再下来是不是那些束修由朝廷来给?”
林瑾咬着内唇,话都被宋时秋说完了她还说什么。
“束修由朝廷来给,那就是吃俸禄了,这就意味着要增设官职,这倒也不是难事,既然增设官职那必然不是人人都能当这夫子。你猜这会有什么后果?原本的靠教书生活的夫子不再有学生。”
“当然,可以让他们继续教书,但是都不再收学子束修,要是这样前面的那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宋时秋轻笑,随后声音一沉,面色严肃,“随后更重要的问题来了。”
林瑾被宋时秋的态度弄得心情七上八下的:“什么?”
“若是百姓识文断字了,那学问就不是只在权贵的手中了,百姓懂的东西越多,权贵就越难操控人心,你觉得这书院还能办的下去吗?”束修是门槛也是女子书院的一道护身符。
林瑾一直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结果这背后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最后的根本都是封建社会的阶级制度:“好吧,是我想的少了。”
宋时秋看了眼天色:“快用晚膳了,先好好吃饭,你这两日又瘦了些是怎么回事。”
因为林瑾突然发现自己脑子变笨了,稻鱼鸭共生根本不适合北方,北方种的不是水田,需要防虫害和水肥才是主要的,所以这段时间她这两天白天去地里看情况,晚上就在屋子里想法子。
“没事,忙完了就好了。”林瑾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农耕大业,头疼,不想再想了,“明日是清明,我和兄长他们上午先去祭拜我母亲的衣冠冢,得下午才能给时夏姐姐扫墓。”
当年林六的母亲死的时候只是林府的一个妾,没有地位,直接就丢乱葬岗了,所以柳正青和屠怀宁只能立个衣冠冢,就连衣冠冢的衣冠还是新买的。
“等你回来再去。”宋时秋明日早上也脱不开身,军中有牵钩比试,他虽然是文臣却也是要去看的,毕竟陛下开口,其余几位同僚都去了,他不得不去。
林瑾想说不用等,但是又猜宋时秋怕是还有别的要安排,比如宋时秋还要给他父母扫墓不是?
“那我明天回来做枣泥糕……”林瑾声音顿住,面露为难,“寒食节这段时间不可以生火来着?”
宋时秋嗯了一声:“确实如此,但是你今日的饭菜难不成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