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盆里都有水，七个小孩排着队对着水面绑头发整理衣裳，过去小半个时辰后才勉强能看。
    但头发是整齐了，脸上却还是跟花猫一样黢黑，指甲缝也没清理。
    被吵醒的荷花和巧云翻出剪刀，叫他们自己剪指甲，完事又打水洗脸洗手，彻底收拾干净才敢往苏檀面前站。
    经刘柱的介绍，苏檀得知这七个小孩的年纪在九岁到十四岁之间，都是县城附近村子里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了双亲，迫不得已才来县城乞食。
    先前得知刘柱兄妹找到活干，不仅包住还管一天三顿饭，几个半大小子都想来，不过是苦于没有机会。
    这次听说能来做工后，个个都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天不亮就摸过来了。
    苏檀挨个问了名字，有叫狗蛋的，有叫驴蛋的，还有叫傻蛋的。
    她无奈抚额，沉声道：“你们来我店里做工可以，但手脚必须要干净，不该碰的东西不能碰，否则立马拉你们去见官。”
    流浪的小孩最怕看见官差，因为总被驱赶，此刻听见见官二字，所有人立马整肃神情，重重点头说知道了。
    “另外，我这里地方有限，所以只能管你们一天两顿饭，不限量。至于住的地方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但要保证第二天能准时来上工。”
    她之前收留刘柱兄妹还另外花钱去定了一张上下床，这一下子多了七个小孩，挤挤是能睡一屋，但人数实在太多，她暂时承担不了。
    最大的那个小子名叫驴蛋，他激动道：“能管饭就行，住处我们有。”无人的巷子里，荒郊地破庙里都能住人，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吃饱就是天大的好事。
    确定要成立外卖部后，苏檀就干脆让刘柱管着剩下的小子，据她观察，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柱来做工的时间比他们长，所以对他的话有天然的信服，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空出来的时间，苏檀去木匠铺定了十个小木框，里面的底座上有四个小卡槽，通过一个简易机关就能把外卖餐盒嵌进去，只要不是打翻木框，里头的餐盒就掉不出来。
    外面还用拇指粗的麻绳系了个拉环，孩子们就能拉着走，不用再费力背在身上。
    这种小东西做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苏檀找的木匠又是之前帮她做过上下床的，对于她的新奇创意见怪不怪，略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做。
    等苏檀和孩子们的三天熟悉期过后，小木箱都做好了，苏檀拿回去后就叫他们先拖着练习。但这种新奇的玩意没人见过，几个大点的孩子试着拖了几圈，力气太大把一边的木轮子给撞掉了，这下都不敢乱来，老老实实的拖着练习。
    苏檀骂骂咧咧去修好轮子，店里也接到了第一单外送单。
    因为没有手机和网络，所以店里开通外送服务的消息只能靠小子们出门宣传。苏檀特意给他们一人添了一个小铃铛，出门宣传时就把铃铛戴在手腕上，等人们熟悉后，一听见铃铛声就知道是苏氏私房菜的外送到了，有定了饭菜的就出门取餐，没订餐的也能出来叫停外送人员，跟他们预定第二天的饭菜。
    刘柱喊来的这些人普遍不识字，头一天出去宣传时，别人跟他们说要定什么菜，数量一多就弄乱了，刘柱便卖力琢磨了一晚上，想出用特殊符号代替的办法。
    这样只需要记住每种符号对应的菜色是什么，在有人叫停点餐时，他们只需要在小木牌上画出符号，回去交给刘柱统计就可以。
    所有菜品的价格和店里堂食是一样的，只不过多了一项配送费，视距离远近来决定，近了就一文，再远点就两文三文，超过三文的订单不接，因为实在太远了，等送过去即便菜没撒出来也凉的差不多了。
    餐盒和盘子不收费，等孩子们送完当天的订单后再统一去收回来清洗，这对于那些懒得开火懒得洗碗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袁骛了，得知苏檀真的做起了外送，他当即就成为苏氏私房菜外送服务的第一位客人，呼啦啦点了不少日常爱吃的菜色。
    因为菜多，且袁骛不同于其他客人，苏檀让刘柱跟着驴蛋一块去送。
    两人踩着点到县学外面，不少学生都出来了，见刘柱有点面熟，就问他是不是在苏氏私房菜做工的那小子。
    刘柱憨笑一声，拱手道：“劳客人记挂，我今儿是给在店里订过餐的客人送菜的。”
    这就是刘柱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了，人家只问你是不是，没问你来做什么。可你先承认了自己身份，又说是给订过餐的客人送菜，这就是在无形之中告诉客人，我们店现在可以外送了。
    果然，听见这话的学生起了好奇心，问他是不是什么菜都能送，价格又是怎么算。
    刘柱笑道：“只要是店里有的菜色都能送，价格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多了一文钱的配送费，是很划算的。”
    但凡进了县学的学生就没有不想考举人状元的，当然袁骛除外，他是个另类，奇葩中的奇葩。
    想考好名次就得好好学，但一天中的时间就那么点，还得匀出来吃饭睡觉，若是能在县学边吃饭边温书，即便多花一文钱，那也是两厢得益的事。
    于是就有人问道：“那是怎么订餐？在你这订还是去店里也能订？”
    刘柱耐心解释：“客人需提前订餐，晚了是不行的。不过今日客人可以直接去店里用饭，走前跟伙计说明心仪的菜色，明日此时就能送过来。往后再想订餐只要看见我们来送餐，您就直接把心仪的菜色告诉我们，次日会准时送来。”
    这样解释一能给店里增加今天的收益，二来也能避免头天没订餐的客人心里不痛快，以为被人区别对待，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直说订餐方法，避免出现差错。
    果然那学生听完点了点头，“那我今日就去店里吃，顺便把明日的餐订下，后日的餐就等明日你们送餐时再订。”
    “正是这个理儿。”刘柱目送那学生走远，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看见其他学生也好奇盯着他们看，便又把之前的话翻出来解释了一遍。
    等说了五六遍，才看见袁骛搓着手快步走出来。
    刘柱赔了个笑脸，把里头的餐盒取出来让他查验，“为了表明送餐途中没有人打开过餐盒，盖子的缝隙上都由高秀才贴了封条的，客人查验看看有无问题。”
    袁骛摆了摆手，“你小子看着是个好的，我就不查验了，快些进去用饭才是正经。”他说着就从钱袋里摸出一粒碎银丢给刘柱。
    刘柱疑惑道：“客人今日的饭钱头天已经付过了，此刻只付一文配送费就好。”
    “多了就多了，就当我预存的饭钱，你拿去给你们掌柜的，她知道怎么回事。”
    “是。”刘柱拱了拱手，把餐盒取出来递给袁骛，“祝客人用餐愉快，我们就先走了。”
    “行，走吧走吧。”袁骛敷衍地点了下头，抱着餐盒大步迈进门槛，天爷嘞，他都闻到饭菜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