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旭看上去总是懒洋洋的，也就是在单独面对舒瑶的时候正常点儿。
    整场宴会弘旭都跟太后坐在一处，逗得太后时不时开怀大笑。
    原本准备给他的见面礼临时又让多兰加了一堆进去，瞧着都是极好的东西，看得人眼热。
    其他人饭都吃不香了，不住有人不将眼神飘到上首，明里暗里打量弘旭是如何讨太后欢心的。
    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皇上来了。
    带着诸皇子来给太后请安。
    小宫女将门帘掀起，康熙一进门，就听见皇额娘开怀的笑声。
    心下好奇，皇额娘冲龄入宫，在宫里待了近六十年，他记忆里，皇额娘除了对科尔沁故土的事情比较关心，其他总不放在心上，对什么都淡淡的。
    何事让皇额娘笑得如此开心？
    康熙走近，瞅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乖巧坐在皇额娘怀中，皇额娘满脸慈爱亲手喂他吃东西，剑眉微挑，这小孩是？
    心里的疑问暂时压下，康熙领着儿孙给太后问安，行完礼，才好奇道：“皇额娘，你怀里抱着的是谁家小孩儿？”他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弘旭，雍亲王府上的六阿哥。”太后乐呵呵道。
    康熙回身看向胤禛，向他确认：“这就是我在畅春园给取名字的那个孩子吗，看着不像才七个多月。”
    “回皇阿玛，弘旭确实是儿臣的幼子，行六，当初皇阿玛亲自取的名，他生下来身子健壮，胃口一直很好，吃得多自然长得快些。”胤禛恭敬回道。
    “嗯。”康熙颔首，到太后旁边位置落座，发现太后桌上的膳食似未曾动过。
    顿时忧心起来，“皇额娘，今日膳食不合您胃口吗，朕让御膳房给您换一桌来。”
    “皇帝不必忧心，哀家不饿。”太后笑着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康熙还是皱着眉头，忧心皇额娘乃是凤体违和没有食欲，顾及除夕之夜才不表示出来。
    康熙自己在那边脑补，但太后已经不再看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乖乖，和蔼道：
    “弘旭，来，叫皇玛法吉祥。”
    康熙笑道：“皇额娘，才七个月的孩子哪里会喊……”
    语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奶呼呼的声音。
    “皇玛法吉祥。”弘旭微微歪着小脑袋，嫩白的包子脸上凤眸瞪圆，眼神澄澈，似在问面前之人是谁。
    康熙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变成自豪。
    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说罢朝弘旭伸出手，柔和了神色道：“来，让皇玛法也抱抱。”
    这下嫔妃们又震惊了，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和地表示要抱哪个孩子。
    就是胤禛也惊讶于儿子的讨喜程度。
    弘旭在家中是什么样子他还是清楚的，皇玛嬷对他们兄弟态度都相差无几，今日对弘旭这般喜爱出乎意料。
    弘旭听到皇上的话，没有像之前朝多兰伸手那样干脆，而是抬头望向太后，眼神询问，“乌库妈妈？”
    惹得太后一阵稀罕，笑得眼角细纹条条分明，“哀家的乖乖，怎么这么可人疼，还知道问候哀家的意思。”
    弘旭歪歪头状似思索，片刻后认真回答，“皇玛嬷，好。”
    太后没想着他会回答，还那么认真，霎时又被逗笑了，越发舍不得撒手。
    “皇额娘，您抱了这么久手该酸了，让儿子来抱。”康熙担心太后的手提，再次开口道。
    “哀家的手不酸，抱着弘旭感觉浑身都是力气。”这话只有太后、弘旭和舒瑶相信，其他人都觉得太后是在逞强。
    实际上，一场宴会下来，太后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手脚一点都没有酸麻的感觉，身体好似年轻十几岁一般，通体舒泰。
    自觉再抱一个时辰都没问题，可皇帝两次开口了也不好拒绝。
    这般想着，太后恋恋不舍松手，任由皇帝将孩子抱过去，口中不住叮嘱：“皇帝小心点，莫要摔了他。”
    “皇额娘，朕你还不放心吗，保成从小就是朕带大的……”康熙说到这顿住，想起被幽禁在咸安宫的废太子，情绪低落下去。
    “皇玛法，给。”弘旭适时出声，将他身上挂着的小荷包扯下来递过去，转移康熙的注意力。
    “这是？”康熙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枚小拇指头的夜明珠。
    问他：“给我的吗？”
    弘旭点点头，软乎乎道：“给皇玛法，要开心。”双眼澄澈如水。
    康熙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天真纯粹又不怕他的孩子了。
    后宫里出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对他又敬又怕，也就小十八例外些，半大的年纪还如小时候那样，对皇父依赖敬爱，从不怕他，所以会多宠爱些。
    见他不接，弘旭小手捏着荷包又往康熙眼前推了推，语调上扬，催促道：“皇玛法？”
    “皇玛法自己有，不要你的。”康熙将他手里的荷包接过来重新给他挂在衣襟上，温和问：“弘旭喜欢夜明珠吗？”
    “喜欢！”弘旭小脑袋轻点，捏着荷包咧嘴笑。
    康熙大气道：“你喜欢，那皇玛法送你一盒夜明珠。”
    吩咐梁九功去他的私库里取一匣夜明珠过来，顺便再找些弘旭能用得上的东西。
    梁九功躬身退下，弘旭笑眯了眼，“谢谢皇玛法。”
    这个世界的夜明珠里面蕴含少量灵气，他带在身上会感觉很舒服，所以额娘就多给他做了几个小荷包，每个荷包里面装着大小一致的夜明珠，配不同的衣服。
    夜明珠里的灵气不但能让他自己佩戴感到舒服，还能施法利用夜明珠里的灵气让与他接近的人心生亲近之感。
    进慈宁宫前他就在夜明珠上施了法。
    太后觉得身体舒服，那是因为弘旭利用夜明珠里的灵气滋养着太后的身体。
    不然，寻常人抱孩子久了都会手酸手痛。
    在弘旭的刻意打岔下，康熙已经忘记了刚才那点伤感，被弘旭的童言童语逗乐，明显感觉心情好了身体也轻松了很多。
    紫禁城你最尊贵的两个人，皇上和太后都对弘旭青眼有加。
    别说后宫嫔妃们，一些皇子福晋心里也打翻了醋缸一样，酸溜得紧。
    同人不同命，他们的孩子这个年纪还被嬷嬷抱着脱不开手，一放下就嗷嗷大哭，别说走路了，连阿玛额娘都不会喊。
    也不知道钮祜禄氏孕期吃了什么补品，连生四个孩子都这么聪慧，长得也是玉雪可爱。
    或许，可以回头找个机会向钮祜禄氏打听打听如何养孩子。
    瞧着与钮祜禄氏亲近的七福晋、十二福晋和十三福晋的孩子也比她们的孩子要聪慧懂事很多。
    都是皇子福晋，生的孩子区别也太明显了。
    舒瑶不知有人琢磨着要找她讨教养孩子的秘诀，正低声哄询问坐她身旁的胤禛，“王爷在前面可看见我二哥和阿玛了？他们如何，没有喝醉吧？”
    阿玛与二哥一同高升，舒瑶担心他们会与人喝多了酒，雪地路滑，回家路上还是清醒些为好。
    “没有，你放心，他们的酒量不似你记忆中那般浅，夜宴散时，我瞧着他们还很清醒。”
    胤禛在桌下的手握住她，轻声道：“你二哥与我说了几句话，他让我转达，你给他准备的礼包很好，他非常喜欢，还说年初三他就要动身前往成都上任，这几日大雪，路上湿滑，他让你不必相送。”
    “怎么走得这么急？”舒瑶眉头轻皱，有些不解。
    “寻常官员接到任职文书不是有半个月的假期吗？”按照任职地点远近，还有一到三个月的假。
    因为皇上想让博敦将他训练绿营军的法子集结成册，再重点教出一批可当训练头领的人，所以耽搁了一些时日，调职文书只比凌柱的早几天。
    “皇阿玛今早收到成都将军送来的折子，西藏那边异动频繁，请求副都统也就是你二哥早日带三万绿营军返回。”
    听了胤禛的解释，舒瑶也能理解，只是二哥出发时间提前这么多，二嫂那边应该还没有准备好，原本打算过完年再慢慢收拾，与额娘交接家中账目。
    时间这么紧根本来不及。
    “我二嫂这次也会跟着吗？”舒瑶再次问道。
    “不会。你二嫂就是想去暂时也去不了。”
    “为何？”舒瑶目露疑惑。
    胤禛道：“你二嫂刚查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如此便不能随行了。”
    “二嫂又有身孕了！”舒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该说二哥二嫂夫妻感情好，还是二嫂体质易孕？
    成婚四年半，即将迎来他们第四个孩子。
    女子生产极耗精气，也是兆佳氏嫁到钮祜禄家，有舒瑶这个小姑子帮她调理身体，否则哪能生了三个孩子还如出阁前那般生气勃勃。
    两人在底下说着悄悄话，一时没有注意到皇上在看他们。
    嬷嬷轻轻扯了扯舒瑶的衣服，悄声提醒，“主子，皇上在看您跟王爷。”
    两人连忙松开交握的双手，若无其事坐直身子，舒瑶掩饰般给胤禛夹了一块梅花糕，笑得温柔。
    胤禛配合地将糕点吃下，朝她点了点头，神色淡定。
    康熙看得无语，那点小动作当他不知道吗？
    多大的人了，还黏黏糊糊的，才分开多久，一见面就黏在一起，也不知羞。
    罢了，老四年纪也不小了，就给他留点面子。
    轻咳一声，康熙看着回到太后怀里的弘旭，对胤禛道：
    “老四啊，弘旭这孩子得太后欢心，今后让你的侧福晋常带他入宫陪伴太后。”
    “儿臣遵旨！”胤禛起身应道。
    自此，舒瑶便常带弘旭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有了弘旭的陪伴，太后心情舒畅，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为此又得了太后和皇上许多赏赐。
    “爷，这些要如何运回府里？”舒瑶将难题抛给胤禛。
    他们进宫时乘了三辆马车，若想将这些东西一次性运回王府，少不得麻烦福晋。
    无论是将人还是将这些东西塞进福晋的马车，舒瑶都开不了这个口。
    这不是刺福晋的心窝子吗？
    福晋对外称病多年，许久不曾参加宫宴。
    今日在热闹的除夕宴上，舒瑶发现那拉氏的脸色不大好看，望着殿中有子的皇子福晋神色哀伤，独自吃了好几杯酒。
    那些皇子福晋中，只有那拉氏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望着别人的孩子那么鲜活的给皇上和太后问安，只有她孤零零的，唯一记在名下的茉雅奇也已经出嫁，恐怕那拉氏心中不是滋味儿。
    旁人的孩子得了太后和皇上的恩赏，而她两手空空，又勾起她对弘晖的思念。
    胤禛进宫时辰尚早，当时还未下雪，他便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入宫，没有多余的马车。
    面对舒瑶的询问，胤禛让她放心，回京那边他去说。
    如此舒瑶就等在原地，看着胤禛去与福晋交谈。
    过了一会儿，胤禛回来，同舒瑶说与福晋商议之后的安排：“你抱着弘旭坐那拉氏的马车，四个孩子坐你的马车，剩下的马车用来放这些赏赐。”
    舒瑶心里苦了下脸，福晋现在该展颜乖巧应是，想起胤禛没说他坐哪辆马车，于是问。
    “那王爷你呢？”
    “我骑马回府。”胤禛指向牵马等在神武门外的侍卫。
    “还下着雪呢！”舒瑶皱眉。
    “无妨，雪下得小，我带着你缝制的帽子和手套护膝，没那么容易感染风寒。”胤禛拍拍她的手，催她：“外头冷，你快带着孩子上马车，这些我来处理。”
    “好吧，那王爷路上骑慢点，注意安全。”舒瑶嘱咐完，抱着睡着的弘旭上了福晋的马车。
    嬷嬷和侍女们全都挤在后面下人乘坐的灰顶马车里。
    舒瑶上了马车也不多话，只安静地向那拉氏点点头以示礼数，抱着弘旭坐稳了便闭目养神。
    不想她不说话，那拉氏却开口了，音调不高，像是不想让车外的胤禛听见。
    “我很羡慕你。”
    听到那拉氏怅然的话，舒瑶睁开眼睛看着她，不解她这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