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非人我
作者:何天气   她本是反贼最新章节     
    武试会在即,除了惊风十二堂的人,也有许多江湖上的门派前来参加。
    这段时间,贺韬韬忙得脚不沾地。
    雷火堂的部众训练的小有成果,原先有几个人本身能力出众,但在之前雷犇任下并不受看重,郁郁不得志。
    贺韬韬走马上任后,发现了这几人的才能,私下里几人互有切磋指导,各有裨益。
    谈翎一杆长枪耍的出神入化,进其锐,退其速,花样繁多。
    张驰轻功无敌,飞檐走壁能入无人之境。
    徐飞龙天生力大无穷,长得敦实,为人憨直,以前是被别人经常玩笑取闹,小山高的一人却木讷的不像话。
    菜刀和徐飞龙棋逢对手,多年练就的金刚不破童子功,和具有先天优势的徐飞龙你来我往间战成平手。
    “痛快!痛快!”
    挖掘出这几个宝藏之后,贺韬韬和几人经常私下畅谈阔饮,几个莽汉暗地里对这位女堂主由衷敬佩,纷纷感念知遇之恩。
    张弛好打听,一次三人喝得半醉之际,张弛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分享给其余二人听。
    “我说,堂主这次铁了心的是要让咱们三在武试会上大出风头,我们绝对不能给她丢人!”
    徐飞龙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张弛饮尽碗中酒,瘦猴一般的身躯,蹲坐在长凳上:“你们知道这次总堂主请了这么多别的帮派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徐飞龙讷讷发问:“为了什么?”
    张弛招了招手,示意俩人靠近些,压低了声音。
    “我听说,是要给咱们贺堂主招夫婿,谁要是能在此次武试会上一举夺魁,谁就能有机会成为咱们贺堂主的夫婿!这是要比武招亲!”
    徐飞龙一脸憨直喜色:“真的吗?可咱们堂主武功高强,谁能赢了她?”
    一直默不作声的谈翎开了口:“堂主说过这次她不会上场,所以是大家一起比试,赢了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娶她。”
    徐飞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张弛攀住谈翎的肩:“对,老谈说的没错。”
    谈翎猛然站了起来,长凳失了平衡,差点让张弛摔了个趔趄。
    “你做什么去?”
    “练枪!”
    看着谈翎离去的背影,徐飞龙一脸懵:“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要练啊?”
    张弛则是突然品出了味,捻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苦笑着摇摇头。
    贺韬韬刚从校场回来,菜刀来找了她。
    “韬韬,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
    贺韬韬浸湿了帕子,正擦着脸,随口问了一句:“传什么?”
    “今年的武试会要搞比武招亲,夺魁的人会有可能成为你的夫君。”
    贺韬韬噗嗤笑出声,自顾自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裙。
    菜刀见她丝毫不以为意,惊问:“你一点都不担心啊?”
    贺韬韬脱得只剩里面的小衣,轻纱薄衫,曼妙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
    只听她缓缓开口:“我担心什么?”
    “担心谁能夺魁我就嫁给谁吗?先不说武试会层层通关,能进入最后一轮的身手定是不俗,但那又怎么样?管他最后谁夺魁,都得先问我手里的刀,我的刀若是不愿意,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她转过身来,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看着菜刀的眼睛,很认真的回答:“所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能在我手里过招的寥寥无几!”
    少女天生的自信让她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菜刀点点头:“说得也是!”
    “不过就算那群人在最后一轮胜出也没有用,小师叔今年要出战,有他在那保驾护航,没人能赢他。”菜刀突然插了一句。
    贺韬韬一愣,突然提起向骁,以往的几次武试会他从不参加,怎么这次突然转了性子,想要试个高低了?
    话说回来,有好几天没在寨子里看到他了,不知道最近他在忙什么?
    距离会宁县以北三十里的陀陀山的一处茅寮内,向骁和斛律挞坐在里面,二人都是正常的中原人装束打扮,窄袖常服,神色如常。
    没过多久,一个粗布短打的汉子引了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过来,两个中年人面容硬朗,看到向骁和斛律挞之后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眼神。
    粗布短打的汉子引着二人给向骁他们介绍:“这二位是唐大人和邓大人,是奉了陵王殿下的差遣过来。”
    斛律挞站起来,学着中原人的礼节拱手:“在下斛律挞,两年前在云州与两位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唐邓二人狐疑对视一眼,大约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斛律挞抱拳:“原来是斛律将军,我家王爷托我二人向贵国叶护问好。”
    斛律挞嘿嘿一笑,一旁的向骁默然不语,但他本人太过出挑,唐邓二人有些摸不准这人的来头,瞧他站在斛律挞身侧不卑不亢,气度沉稳雍容,暗中猜测起了他的身份。
    斛律挞见状,介绍道:“忘了介绍,这位是叶护的...”
    话还没说完,向骁接过了话头:“朋友,在下一介江湖草莽,是叶护的朋友。”
    众人皆是一愣,这话说的可真奇怪,什么样的江湖草莽能认识乌丸的叶护?
    斛律挞的嘴角抽了抽,只好顺着向骁的话解释着:“陵王殿下这次要成事,少不了他的帮忙。”
    唐邓二人琢磨出点意思,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人的身份。
    粗布短打的汉子孤身一人在茅寮外守着,内里四个大人物在里面商议着要事。
    许久过后,唐邓二人从茅寮里出来,朝二人虚虚抬了抬手,面色有些沉:“今日商议之事,我二人还需回去禀明我家王爷,告辞。”
    斛律挞目送二人走后,朝地上呸了一口:“狡猾的中原人,总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好处尽让他们占完了。”
    一旁的向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饮边说:“你在中原待了些时日,中原的俚语学得还挺快。”
    斛律挞一愣,没反应过来向骁刚刚是在打趣自己?
    一贯冷脸冷眼的人今日居然...真是破了天荒。
    诶不对。
    斛律挞心下不爽:自己怎么又说了一句中原人的俚语,真是烦得很。
    他坐到向骁跟前,带了些恭敬,斟酌着用词问道:“惊风十二堂那边,你安排好了吗?到底有没有同穆铁和贺岩摊牌?他们对王庭到底有没有臣服之心?”
    向骁抿了一口茶,回答的四平八稳:“没有。”
    斛律挞愣住:“什么没有?是没有摊牌,还是他们没有臣服之心?”
    向骁平静的对上斛律挞的双眼:“都没有。”
    斛律挞气急败坏,站起身,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铁弗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挑衅我的底线!不要以为你姓铁弗,我便不敢拿你怎么样!我一封罪状告回王庭,叶护大人也护不住你!”
    话音刚落,向骁将杯中的茶水尽数泼向斛律挞的面门,水淋淋的一片,气得斛律挞额角青筋跳动。
    他指着向骁怒不可遏:“你...”
    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向骁钳住手腕,一阵发力,抵着他撞向了茅寮的木桩,力道之大,震得茅寮晃了晃。
    “我说过,不要逼我做事!你要我去试探穆铁和贺岩对王庭有没有臣服之心,你个蠢货,是嫌我的命太长了吗?”
    “他二人武功高强,统领西北第一大匪帮,王庭觊觎他们已久,这么多年了你们的人来来回回试探过这么多次,可有成功过?当然要是成功了,你们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
    “王庭想要控制西北这一片的江湖势力,不能操之过急,这是长期的事情,你们总是想一步见效,都是些蠢材!目光短视!”
    斛律挞不甘心,朝他吼:“可王庭已经发了话,如果拉拢不了,就毁了他们,怎么?你在那里待得生出了感情,舍不得了吗?”
    “铁弗骁!不要忘了你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
    “你是草原人!你以为你在中原生活了这么些年,说汉话,吃汉食,他们就真的会拿你当汉人看?蠢的那个人是你!”
    这话说的向骁僵住,钳住斛律挞的劲松了些许,斛律挞趁机一把推开他,骂骂咧咧:“王庭和叶护已没有多少耐心了!既然你做不了决断,那王庭替你来做,只是铁弗骁,你该想想,你究竟应该站谁那边?!”
    “汉不汉,胡不胡,懦夫!呸!”
    斛律挞朝他脚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待斛律挞走远,只剩下向骁一人,天光暮蓝一片,有隐约的曦光从天尽头挣扎出来,又是一夜过去了。
    向骁脑子里乱的很,斛律挞的话没错,自己一直龟缩不前,瞻前顾后,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
    可以前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另一重身份。
    回惊风十二堂的路上飘起了小雨。
    西北的雨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稀稀拉拉浇在人头上,凉丝丝的,倒是清醒了不少。
    不远处的农田已有劳作的农人起了大早在耕作,向骁骑着马溜溜达达的路过,田埂边上的农户正叙着闲话。
    “今年雨水来得早,也来的足,想来今年收成不会差。”
    “这可难说得很,北边的胡人说打就打过来了,就怕粮食给糟蹋了,人也得跟着遭殃。”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全然没注意到旁边路过的年轻人冷冷的脸色。
    在中原人固有的认知里,北方的乌丸人就是只会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异族,这种深入骨髓的认知刻在每个中原汉人的内心深处。
    向骁仰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滑落。
    他自嘲一笑,斛律挞说得没错,就算自己说汉话、吃汉食,骨子里始终是被汉人所不容的异族,没有人会认可自己、同情自己。
    他长叹出声,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惊风十二堂的总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