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华安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这位李卫国同志，似乎得罪了什么人。
    正好，那肉联厂的厂长，声称自己年龄大了，想退休。
    又想换个舒适点，有暖气的地方工作。
    总而言之，一系列无声无息的利益交换，这李卫国就成了那个接任的人。
    毕竟肉联厂的冷库，不光夏天冷，冬天同样冷。
    而且肉联厂的工作挺繁重。
    眼看着要过年了。
    这肉联厂还要负责起几个大厂几个大区，几乎大半个四九城的人的吃肉问题。
    这问题，可绝对不是个小问题。
    毕竟这年头，肉类的供给，可太缺了。
    国外的白猪品种还没引进。
    本土黑猪，肉质没得说，香的馋人。
    但生长周期很长。
    别看肉联厂每天屠杀的猪不少，但分到各大菜场销售店，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可上面不管你有什么困难。
    市场上缺肉，同志们吃不到肉，那就是你的问题。
    身在其位，谋其政。
    不然你坐那个位置做什么？
    要知道原先那个厂长，才刚刚四十多岁，这就喊着要退休了，说是老寒腿这个天，疼的受不了。
    走了一些关系，这才调走。
    肉联厂这个地方，看似跟肉很近，但想吃上肉，却不容易。
    因此这地方，就变成了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冷板凳。
    至少在这个年头是这样。
    看似是你在供应别人。
    但今天这个领导要拿多少肉，明天那个领导，你能拒绝？
    毕竟人情社会。
    你给了这个，那个来了，也得给。
    不然是不是不给面子？
    还是你看不起人？
    因此，这厂长不是那么好干的。
    李卫国皱着眉：“华领导……”
    “别，以后您是我领导，您叫我华安就行。”
    “……行，华安呐，这个工作是非干不行？
    如果我拒绝，选择回家种地，你觉得行吗？”
    华安自己的工作，其实还是比较轻松的。
    虽然说是副手，但他只负责党性教育，维持队伍纯洁性之类的。
    毕竟他在市委组织部，也只是一个小科员。
    但到了地方党支委分部，那就是一把手啊，哦不，二把手也成。
    毕竟他也很清楚，以他的背景，虽说京官七品，远比其他地方七品要高，但想要往上爬，也不容易啊。
    说句不好听的，在京城这地界，随便丢块砖头，都能砸到一片有地位的。
    你怎么跟人比？
    因此华安对自己的人事调动非常满意。
    再者，在他看来，这李卫国也是个干实事的人，毕竟这种提拔，都是要做内调的。
    调查结果也显示了，这位是个公正廉明，有口皆碑的好同志。
    至于党支部书记，也没问题。
    人家当年打白头鹰的时候，就入了党，党性绝对过关。
    又有过跟歹徒殊死搏斗的经历。
    在保卫科，那是一心为公，从不利用职权胡搞八搞。
    这样正直的人，当个书记怎么了？
    但华安万万没想到，李卫国竟然不想去。
    他顿时有些急了。
    “不是，李书记，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那肉联厂虽然说……
    咳咳……但其实也是有很多油水的。”
    他也知道说这种话题，似乎有些不妥，压低了声音。
    即便是在李卫国家里，这种话也是不好声张的。
    “再说了，如果您真不去，那是惹恼了组织上的一众领导。
    说白了，人家是信信重你，才把这个职位交给你。
    如果你真的推辞不去，那人家怎么想？
    以为你立了点功，就可以居功自傲？
    李书记啊，你不替自己想想，是不是也得替嫂夫人想想？
    她现在是在供销社工作，但你真要是驳了一些人的面子，那嫂夫人这工作还能保住吗？
    您现在住这房子，还能保住吗？
    以后您还得有孩子吧？
    难不成也得回家种地？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有些人对记仇这种事情，记忆会变得非常好的。
    甚至不用刻意针对您，只需要一句话，以后您的后代，就没有想当官的？”
    李卫国神色冷了下来。
    这华安可以算是交浅言深了，说的都是大实话，而且是那种不容易喧出口的大实话。
    这是好心。
    这是好意。
    李卫国心领。
    而且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周红兵，老周同志，背景可不差吧？
    当年因为得罪了某些人，那么大的功劳，结果连军部都没进去，公安部都没进去。
    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所以，非去不可？”
    华安神色有些复杂：“您说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以后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再者，李卫国，也算是他举荐的。
    如果真出了岔子，恐怕他也不太好过。
    只是这话，不能跟李卫国说。
    毕竟他的初衷是好的，只不过结局不尽人意而已。
    “好吧，去便去吧。
    不过我有个要求。”
    华安一脸无语，您真当这是菜场呢，还能讨价还价？
    就算是在菜场，你也不能讨价还价啊。
    “什么要求？”
    看华安你模样，李卫国示意他不要紧张。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是这样，这个党支部书记，我觉得我还不够资格。
    我的思想建设，还需要进步。
    意识形态上的东西，我觉得我的党性还没有进步到可以领导他人。
    因此，我想说的是，以后在肉联厂，我只负责业务方面。
    党性建设，增强组织壮大队伍这种事情，你来可好？”
    华安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听到这个要求，心里一阵大喜。
    本来以为去当个副手，这位能配合一些工作就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这位竟然想完全放手。
    这对他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只不过这喜悦却不能表现出来。
    华安略带矜持：“这是组织上的命令，我也没权力干涉。
    只不过如果您真的放心我，那我一定尽力去做。”
    李卫国点头：“放心，我会写一封陈情书。这个书记，非你莫属。”
    华安听了这话，嘴角再也压不住了。
    “那李厂长，借您的光！您捧了！”
    “好说好说，以后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咱们要齐心协力，把肉联厂给办的红红火火。
    让所有人都能吃得上放心肉！满足肉！光荣肉！”
    “好，说的好。李厂长，李兄，以后小弟唯您马首是瞻！
    来来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